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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鸟在歌唱

2006-04-19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张晓黎 我有话说
Sinead O'Connor,集狂野、柔情,阴郁、纯真,反叛、传统等等于一身的音乐天才,1966年12月8日生于爱尔兰都柏林。1988年推出首张专辑The Lion And The Cobra既叫好又叫座,1990年I do not want what I haven't got专辑顺利推出,一举奠定其国际乐坛巨星地位。2005年在告别
歌坛后低调复出,推出全新雷吉乐专辑。她用冲突强烈的人生,用摇滚、爵士、民谣、雷吉等自如游荡在多极之间的音乐带给千万歌迷无法忘怀的聆听记忆。

《Faith and Courage》唱片封套上,辛尼・奥康纳(Sinead O' Connor)低着头,头上顶着火焰和三个中文字――“光头妹”,有点艳情的用词,放在奥康纳头上,却是彻底的错误。二十年来,她边唱边制造问题,角色千变万化,人们说她的问题覆盖了她的歌唱,似乎总看不到她心甘情愿地安宁。其实她一直安宁,安宁不是安静,安宁是内心里趋向自己的方向。她的一双朗目里,清冷和羞怯一直浓烈,剃去头发,更显露一个女人的柔和与力度,随着时间越来越神秘遥远,渐渐只诚恳于自己。

她可以抬起头,面庞光明,也可以隐入黑暗,无论轻声低语或者敞开啸叫,都有独特之美。无论怎样的外衣装饰都不过一张壳子,她总在壳子之外,与它们疏离。她用自己紧裹住自己,她是她自己的身体发肤,也是她自己的观望者,真实之外,便无其他。她只是歌者,歌唱,唱她自己。虽然她也曾那么的著名,如果我们用艺术准则来衡量她,并不能为她赢得伟大的标签,她只是凭借着天赋的质感表达,因此永远别想被提升到“大家”高度,在伟大声望组成的历史中她只是一个微小的符号。只有一个不安宁的鬼魅灵魂,因为诚实放纵而动荡不堪,却又明确地传递着隔离在世界之外的寡淡,由此让人沉迷。

歌唱时,她的眼睛偶尔望向听者,却如同透明无物,毫无表情地穿透过去,落在你到达不了的地方,让你突然感觉到孤单。她将你围裹在她的歌声之内,却把其他一切全都留在她身体深处,没有企及的奢望。你只能听她唱,随歌声潜行,她只用歌声带你前往某个世界,但并不与你同行。“我生活在自己的宇宙里,是自己的精神领路人,我可以跟着她到任何地方,向她询问任何问题,如果我倾听,我就可以得到答案”(healingroom)。她是一个独立分子,自我矛盾也自我和谐,羞涩地叛逆,张扬地遁世。

如果听一个人长达十几年的全部歌唱,能够在里面捕捉到竭尽生活的蛛丝马迹,并最终看到破茧而出的感恩,是一件让人踏实满意的事情,因为这是一个歌者的印记。“My singing bird is you”。歌唱的鸟儿总是认真,无目的,释放胸中累积。注目一个歌者,探索一首作品的惊喜和内涵,给予它形容与剖解,只是互相了解渐进的过程,全部的音乐过程会融合成一种生活,成为她面对我们的独特态度。特别是在今天,她已经告别,回到寂然里去。一切就都如青瓷出炉,气韵已成。

1990年柏林墙现场纪念演唱会上,奥康纳一袭蓝衣,赤足在舞台上,树一样站立,兀自歌唱,五官放射着紧迫逼人的青春。紧跟在她后面出场的琼尼・米歇尔(Joni Mitchell)一下子老态毕现。两个相差近乎30岁的女人,却是在同一年(2003年)选择了退休。没有青春的琼尼・米歇尔可以唱到60岁,也似乎因此拥有人们高级别的尊敬,而奥康纳光芒四射的青春却是不能顺利演化成历老弥坚的,她的青春太过刺目,太过敏锐,我们很难接受它的钝化。一张充满灵性的面孔可以承载很多浪荡,把所有不协调相加,成为和谐。如同人们给予她的三位一体的评价:“血性、母性、神性神秘融合。”传说她如今开始发福,如果这张面孔变得蓬松泛红,她在多大程度上能承载我们需要她能给予的和谐之美?但相信这并非她隐遁的理由,她是可以承担自己的变化的,她只是需要人们忘了她。

只是因为年轻的美丽,人们对她谅解或者误解,也因此总念念不忘她太多的故事,那么多被形容为“骇人”甚至“生厌”的事件,她仰仗着她年轻的光芒,并不期望谁的欢呼与尊敬。 但我们如何判定自己该尊敬某个人?尽管她一直裂变,终于不能伟大,她依然该得到应有的尊敬,不是终身嘉奖,而是对一个敏感灵魂,不间断地捕捉悲伤并真实传达的尊敬。年轻时,人们说她那么政治,但年轻时,我们不都在响亮地喊叫些什么,举着自己认为可以改变世界的旗帜?年轻,所以相信冲动也能带来进步,我们那么渴望在其中扮演角色。“我做了那样的事情,给了你们不听我音乐的理由。”但她不会后悔,因为回想年轻时候,我们就能彼此理解。直到明白,世界无从进步,只是前行。

2002年,36岁,奥康纳的面容干净清爽。都柏林演唱会上,她一个人,穿着肥大的花衬衣,像平常的一个夏天傍晚,随便溜达出来乘凉。但她喉咙一放,你就一定要给她最好的音响、最入神的姿态。就这么一个人,一副草率散乱的样子,少言寡语,却渐渐吐出一团轻雾,一点点铺展扩张在场内场外,竟然就可以迷人。你才知道,原来真的可以爱上一个女人,一个已经不用再修边幅,遮掩自己的女人。她的目光离开这个世界很远,显露着遁世的平静,因为这样的平静,她偶尔表露孩子气,身体语言和表情都自然舒服。这世界有某些琐碎的真实是可以无所留恋的,遁世就这样成为一种平和的背对。我们只有这样背对世界,才能抓紧自己。现在,我们可以这样坐着,听她的歌,感觉到生命中那些需要不断克服的本源悲伤,一点点涌上来,在她飘荡的声音里辗转。

生命的内核其实是悲伤的,在歌里,我们清晰地捕捉到她对生命的不断寻访,不断克服的微妙挣扎。“God's place is the world, But the world is not God's place。”(上天所在即世界,世界却非上天所在。)所以,她能抨击虚伪的宗教,最终也能皈依宗教。她所评判的宗教属于这个现实世界,她所皈依的宗教属于自我宇宙。

我愿意尊敬这个歌者,她的全部。她有那片精灵土地的魂。当她宣布退休,我们也要停止提及她,只收集她的音乐,体会一只歌唱的鸟儿在天空留下的余音,珍惜她已经深藏的充满历史的灵魂,与她一起安息。

就记住她的话吧:“希望我不再被当作名人,可以过我向往的普通人生活。我是个内向害羞的人,不管人们是否相信,真诚的希望那些爱我唱片的人们能给我一个私密的空间,我很高兴我的歌曲曾经帮助过你们,它们也同样帮助过我。你们能给我的最好的东西就是一个隐密的生活。”

后面的日子里,我们各自生活,各自隐秘,听歌,前往某个世界。其实,不是尊敬她,而是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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