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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云雨,不问是劫是缘

2006-05-17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吴燕(本报书评人) 我有话说

礼与欲,互为意义又相互平衡,纵欲固不可取,禁欲亦背离人性,而“适度的性张力”若置换成当下的大众流行话语,大约就叫作某种“底线”。

《云雨》,江晓原著,东方出版中心2006年1月第1版,38.00元

那几日我抱着《云雨》坐在电脑前发呆,琢磨着为它写点什么。我那小师兄于是一见了面便问:“还没云雨完呐?”“没有,今天继续……”“真幸福,天天云雨……”这件事告诉我们,一本书有一个可人的名字是多么重要:若在往常,当我为了一篇作文而日思夜想的时候,我定会被唤作“可怜的孩子”,而这一次,我在幸福着。

这本书原名《性张力下的中国人》,初版于1995年。全书327处注释以及书后索引都表明,这是一部严格的学术著作,不过,整部书读下来并无学术书之生涩(尽管这种关于学术书必生涩之预设有些武断了,但却是相当一部分学术书的现状)。无论从书的内容还是行文来看,它都可归入适合带上床的那一类,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当十年后重印时改以“云雨”之面目示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吧。

于是看书。在这个有阳光有音乐的春天,以慵懒的旖旎的心情。

“性张力”是作者江晓原先生在此书中提出的一个核心概念,张力原来主要出现在物理书里,借用至此多少暗示了晓原先生的理科背景以及由此形成的观察视角。概念的引入并无为概念而概念的生硬,倒是将原本有些抓不住的诸般理论融于同一框架且变得颇形象起来,甚好。性张力这件事简单地说就是,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对于性问题,长期存在着貌似对立的两极,一极是人欲;而另一极是礼教。当两极同时作用,便产生了性张力。

礼教自先秦时代已有之,但其时还仅仅停留在理论阶段,并未成为必须严加遵守的规范。比如南子同学闹出婚外恋,她老公卫灵公不但不怪她,还在她有性命之虞的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保护她。这个故事给人的感觉很像这个有阳光有音乐的春天,故事发生的时代在晓原先生的笔下被唤作“坦荡时代”,当然,坦荡并非纵欲,只不过其时礼教的一极尚弱,虽也作用,但舒适度却恰到好处。但是宋以后情形却发生了变化,“当禁欲礼教这一极强盛之后,坦荡时代就此成为东流逝水,只留下往日梦幻。中国人从此要生活在强劲的性张力之下了”。

处于强劲的性张力下的人势必要经受灵与性的冲突与煎熬,这当然不是一种令人舒适的感觉,就好像琴弦绷得太紧,虽也能弹出音乐,但音色难听不说,弦子还容易断。要松松弦也并非全无办法,色情文艺与娼妓业便是途径之一二。

礼教、色情文艺与娼妓在明清时的同步兴盛,若用以往之“封建社会腐朽没落”的理论模式加以解释很有些困难,但以性张力的视角观察之,这一看来出人意料的现象也就变得顺理成章。比如色情文艺,发端于唐,却在晚明勃然兴盛。究其原因,则正对应于色情文艺的两个主要功能:在性张力强劲的时代作为一种缓解性张力之重要途径――以创作或欣赏色情文艺宣泄情欲;在性张力较弱的年代则回归其反映生活的原初状态,一如文学之功用――“人类天生有情欲,靠性交才能繁殖后代,这件事比之探案或商战,立功或战争,不知要重要多少,何独不能笔之于书籍、施之于绘画?”――谁说不是啊?

但性张力又不独中国人有之,只是,不同的文化背景决定了处于性张力下的不同选择。比如我刚刚看完的西班牙电影《露西亚的情人》。

――我真正想同居的人是你。――你真勇敢。――你终会爱上我。――我想我刚刚已经爱上你了。

那一天,美丽的西班牙女孩露西亚在咖啡馆里遇到了她心仪已久的作家罗伦索。她读过他的每一部小说,她知晓他的几乎每一个细节,对她来说,他是如此熟悉,而对他来说,她却是一个陌生人。这段对白便发生在这两个熟悉或陌生的人之间,露西亚的勇敢令罗伦索瞠目,但也成全了他们之间的爱与性,但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所要面对的并不仅仅是如西班牙的阳光一般灿烂的生活。性的狂欢带给他灵感,也令他茫然无措,当过失发生的时候,他的负罪感几乎将他撕碎;而她,则在他的小说里与他分担着诸般痛苦,却并不了解那些故事都是生活中真实的片段。热烈的西班牙人自有其招给这个原本弥散着挣扎与绝望的故事一个明亮的结局,明亮得如同西班牙的阳光和露西亚那件明黄色的上衣。若以性张力的视角加以审视,从挣扎绝望到最终走向明亮结局的过程似乎正是释放性张力的过程。

走过坦荡时代的和煦春日,观礼欲之激烈交战,性的故事原就充满悬念。需要明确的是,“在文明社会中,性张力永远不可能完全消失――适度的性张力是社会稳定所必不可少的”。礼与欲,互为意义又相互平衡,纵欲固不可取,禁欲亦背离人性,而“适度的性张力”若置换成当下的大众流行话语,大约就叫作某种“底线”。

所以,且云雨,不问是劫是缘,这原是有条件的。而在底线之上,亦可有多种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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