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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他们自黄泉归来

2006-06-07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金涛 我有话说

《黄泉归来》,(日)?尾真治著,娄美莲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年1月第一版,21.00元

人死不能复生,世间也没有鬼魂,这是常识。然而,现实生活中,每个人几乎都有在梦中与死去的亲人朋辈相聚的经历,这种梦境固然也有科学的解析,但也为文学创作提供了无限想像的空间。如果说生与死是文学永恒的主题,那么鬼魂自古以来就是文学舞台上长盛不衰的角色,也就不足为怪了。从古典名著到今天列入畅销书排行榜前列的恐怖小说、幻想小说,各以超凡的想象,冲破阴阳之隔,召唤鬼魂亡灵,演绎冤冤相报,重叙生离死别,以鬼话说人事,借鬼魂以抒怀,或凄美而动人心魄,或恐怖而震撼神经,这也是以逆向思维的方式表现现实的一种巧妙的手法。只是手法各有高下,效果自有雅俗之分,孰优孰劣,只能由读者去鉴别,去评说了。

?尾真治的《黄泉归来》讲述的也是死者复活的故事,只不过故事蒙上了“科幻”的外衣:一个奇特的像一团火移动、拖着红色尾巴的发光体掠过日本熊本市上空,引发了轻微的地震,正是由于这个不明飞行物的出现,在熊本市的许多家庭,死去多年的人像是出了一趟远门又奇迹般地回来了。时间的流逝似乎对这些黄泉归来的人并无影响,他们的年龄定格在死亡的时段,不管人间已过去了多少年。而且他们谁也没有死后的记忆,亡魂的经历在他们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尽管在情节展开的进程中穿插了不明发光体引发的怪异,也将死者复活的原因归之为不明发光体的“力”的作用,但是从严格意义上讲,《黄泉归来》不是科幻小说,而只能归于幻想小说之类。这是因为小说的着眼点并不在于科学的幻想,也无意去深究不明发光体与死人复活的内在关联,这些在作家的手里,不过是魔术师表演时转移观众视线的障眼法。

与一般的描写死人复活鬼魂重现的怪诞小说不同,《黄泉归来》满纸荒唐却令人回味,匪夷所思而引人入胜,它没有渲染恐怖的氛围,也没有营造人鬼相处的惊愕,更没有落入复仇夺命冤冤相报的俗套,而是始终贯穿了死者复活变成现实以后,人们对于突如其来的现状表现出来的意外惊喜和宽容大度。作家着力表现的是,当众多的家庭突然出现复活的亲人,或者与己有关连的一个死者复活后突然闯入生活,人们心灵感受到的震撼,以及由此引发的许多情感的冲突和心理的变化,进而升华到人性的探索。生者因此?变了人生,或觉今是昨非幡然悔悟,或奋起振作热爱生活,或旧缘再续演绎人生悲喜剧;而死过一次的人,当重新获得生命之后,也许是因为更加珍惜生命,一改生前旧习而判若两人,获得了真正意义的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的资格。

小说生动地刻画了面对黄泉归来的不速之客的众生相,许多细节颇为感人。熊本市一所中学的学生山田克则因不堪忍受班上一帮小霸王的欺凌,不久前上吊自杀。这次他死而复生,执意要求回到原先就读的班级,这件事震动了所有的同学,也引起孩子们深刻的反思。那些过去没有欺负过他的,为自己明哲保身袖手旁观而深深内疚,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坏孩子更是悔恨不已。不过,出人意料的是,从黄泉归来的山田克则并没有寻衅复仇,而是请求大家原谅,主动地走向曾经欺负过他的同学面前,展出笑容,伸出了手。顿时,惊天动地的哭声响遍了整个教室。

另一个女人的经历更为神奇。40出头的老姑娘斋纪遥子孤身一人过着苦闷的生活,突然家里闯入一个陌生人,他竟是30年前死去的仅有一面之缘的青叶由高,一个才华出众的电吉他歌手。斋纪遥子读高中时曾同女友瞒着父母,第一次去听演唱会,少女被青叶由高的魅力深深吸引,暗恋上了这个素不相识的歌星。也巧,散场回家的路上,却意外地发现她心中的偶像被人打伤,斋纪遥子赶紧扶起受伤的歌手,用手帕擦拭他额头的血,这才互相认识。岂料,几个月后,从报上得知青叶由高逝世的消息。从此,斋纪遥子将青叶由高的三张个人唱片和沾着血迹的手帕珍藏起来,也将那一段甜美的少女情感埋在心底。现在,青叶由高居然回到她的身旁,虽然他们年龄悬殊,不再谈情说爱,然而当青叶由高最后一次登上舞台,演奏的一首绝唱竟是献给她的,似乎以此偿还了一辈子的相思债。这也足够了。

《黄泉归来》细致入微地描写了一个个复活的亡灵,有过世多年的父亲,溺水而亡的哥哥,有车祸丧命的丈夫,急病夭亡的女歌星……他们的出现无不在家庭和社会引发连锁反应,也由此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不过,所有这些人能够死而复生,都有一个共同的原因,这就是他们是因亲人的思念或者如斋纪遥子那样的深情而得以从黄泉归来。忠贞不渝的爱情,兄弟手足的亲情,甚至崇拜者的眷恋之情,都发挥了超现实的力量。小说浓墨重彩描写了著名女歌星麻芹的复活,正是铁杆歌迷对她的热爱,她的重上舞台,更是使歌迷们如痴如狂。爱的力量竟是如此伟大,这是寓意深长的。死者活在生者的心中,那就获得了永生啊!

尽管小说结尾所有的亡灵又被召回到飘渺的虚幻之境,由于奇特的发光体的离去而悄然消失,生活又回复如从前一样,但是活着的人也由此而获得重生,他们将会更加珍惜生命,更加热爱生活,更加坚定地面对未来吧。

这大概也是小说最为打动人的地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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