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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与换菜碟

2006-06-21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蒋方舟 我有话说

我觉得我们班最有文化的而且最奇怪的是坐在我旁边的人。他和我隔着一个走廊。我在他身边坐了一个星期之后才发现我旁边原来坐了个人,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动过。他每天第一个到教室,坐在座位上把头一低就开始看书,一只

手搓着耳垂,另一只手翻书页,然后就不再动了,放学的时候只是伸一个绵长的懒腰来表示一天的结束。我想,他应该是世界上最爱读书的人。

最开始,他看的是印在纸上的纸书,杂志、漫画书之类的。现在的中学生应该都这样吧。无聊的时候就会在座位上振臂高呼:“谁有杂书看哪?”相对于长篇小说,大家更喜欢看杂志和小书,快速翻页干脆爽辣,一个课间就能看完一本,然后再传给下一个借阅者,说:“看完不用还给我了。”但我们班同学很少振臂高呼,因为教室后面的角落有一个杂物柜,“世界上最爱读书的人”每看完一本书,就把它往后面柜子上一扔,大家直接到那里翻就行了。

后来,看着看着“读书人”就没有书看了,他有时也会疑惑而迷茫地在后面的杂物柜上找自己以前看过的书。有一次我看到他甚至把教科书拿出来看,我才知道:他真的是没有书看了!于是我给他提供了一种便宜而方便的阅读方式:网上读书。现在的学生每天上网并不容易,但几乎人手一个电子词典,但很多人都把它当成网络阅读器来使,下载了电子书在电子词典里看。这种阅读方式对“读书人”很适用,他在食堂排队的时候也经常捧着文曲星,但我却一时无法判断是好是坏,他现在连翻书的动作都没有了,他要是在座位上断气了我都不知道。

但大概过了一个月,他又重新开始买书了。我亲身试过一次电子词典阅读之后便知道了原因,一行一行密集的字堆在眼球里,我每读三行就要把玻璃体揉一揉喊一声:“我的妈呀。”但“读书人”却没有彻底回归原来的阅读,如今,他看的是印在纸上的网书。像《诛仙》,《异人傲世录》,一本一本仿佛没有止境地出,大家就只能一本一本无止境地追着看。这下子,所有不读超过三百页的书的学生们,都只读三百本一个系列的书。

纸书网书,纸上的网书、网上的纸书,现在的人总不甘心原有的搭配,要么换菜,要么换盘子,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了。折腾了许多回,反倒没有当年只有一盘菜的人吃得安心,吃得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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