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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出人间的悲切与欢吟

2006-07-05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宽敞的上海音乐厅座无虚席。人们屏声敛息,潜心捕捉着舞台上飘逸出来的音符。那舒缓悠扬的旋律,充满着对事业的眷恋,洋溢着对未来炽烈的希望……这是一个身患癌症、动过六次大手术的艺术家从心底里流淌出来的声音!听众的心被深深地感染、打动了,潮水般的掌声骤起,淹没了二胡奏出的最后一个音符。

这是

“上海之春”音乐会上演奏员们演奏二胡独奏家闵惠芬在病床上以颤抖的手谱写的新作――《音诗》时的动人情景。

闵惠芬,这位才华横溢的演奏家,过去为人们奉献了多少美妙动听的琴声;而今,面对着凶恶癌症的袭击,她以共产党员的顽强意志,几次从病床上奋起,在生命的琴弦上又奏出一串高亢、激越的旋律。

《音诗》――生命拼搏之歌

出生在江南水乡的闵惠芬从七岁起就同二胡结下了不解之缘,17岁摘取了全国二胡比赛一等奖的桂冠。正当她处于艺术的鼎盛时期,无情的病魔却给她的命运投下了阴影。

那是1981年的岁尾。正在录音棚里录音的她,被丈夫硬拽到了医院。事实是严酷的:凶顽的黑色素癌已经侵入了她的肌体。一天,她忽然得知了自己的病情,“这怎么可能呢?”“不!这不是真的!”她痛苦,她试图拒绝这可怕的事实。是啊,她刚刚度过了人生的第36个春秋,正是黄金般的年华,正是在艺术天地里纵横驰骋的大好时光啊!一腔壮志未酬,生命却面临着死神的威胁,她不甘心呀!

岁月流逝,癌细胞在她身上占据了一个又一个“窝”。她被迫动了第二、第三直至第六次手术,从腋下到腹股,都是尺把长的刀口,可以说是“体无完肤”,生命悬于俄顷之间。但是,她不仅坚强地活下来了,而且每次手术后,都以更大的毅力和勇气去拼搏,去追求。

1982年3月,刀口尚未愈合,她抱着药罐,溯长江而上,来到武汉参加全国二胡比赛。她既当评委,又作示范演出,没有片刻空闲。《新婚别》、《阳关三叠》、《洪湖人民的心愿》,她将自己这些年创作的作品一一介绍给同行和观众们。每天从剧场回到下榻处,总有人在候着她。面对这些求教者,她不论多累总是耐心地一遍一遍讲,一曲一曲奏,常常一天只睡五六个小时。

同年5月,第十届“上海之春”音乐会举行。她首次向观众奉献了长达三十余分钟的《长城随想》。曲罢,举座皆惊。行家们赞誉它是二胡演奏曲中的里程碑。

7月,她又随团赴山东、天津、北京巡回演出,一去两月有余。

11月,她在京举办了独奏音乐会。原定只演一场,然而一发而不可收。清华、北大、人大、北师大等高等学府连续为她举办了六场独奏音乐会。她用一张弓,两根弦,在偌大的北京城掀起了“二胡热”。演出时,盛况空前,大学生们把礼堂挤得满满的,坐着的、站着的、站在椅子上的、站在桌子上的、桌上再加凳子的,层层叠叠,围起了一重重人墙。不少人带了录音机来,弄得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都不能录音。演出完毕,许多人涌上台去,关切地问候她,一双双热情的手向她伸来,一束束鲜花捧到她面前。艺术家的眼睛不由得湿润了:谁说青年只迷恋于流行音乐?植根于民族沃土的二胡,不是有如此之多的知音吗?

一连串紧张的演出,北上南下的仆仆风尘,使身染重症的闵惠芬极度虚弱。领导和同志们劝阻她,可她总是一句话:“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让我演吧!”此时,活跃的癌细胞已随着淋巴扩散。回到上海,她便住进了医院。

她的生命和琴声面临可怕的休止符。连续数月的高烧、消化道出血,大便都变黑了。正在这时,北京传来了将举行全国二胡邀请赛的消息。闵惠芬在医院里再也住不下去了。她对丈夫说:“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了,我就是爬也要爬了去。”谁也没有劝住她,她真的去了,带上心爱的二胡和那篇在病榻上挣扎着写出来的论文――《演奏“长城随想”的体会》。比赛那天,她身穿驼色毛绒衣裙、紫红色毛衣外套,脚着咖啡色皮靴,凝重之中透着一股生命的活力。她把对观众、对事业的爱融于奏出的每一音符、讲解的每一语句之中,硬支撑了两个小时。当晚,她呕吐不止,又被送进了医院。

回到上海,医生发出了“病危”通知。生死关头,闵惠芬没有停止追求,在病床上,她创作了二胡独奏曲《音诗》。谁能想到,那美妙的琴声竟是在与死神的拼搏中诞生的呢?

艺术怎能向难度妥协?

闵惠芬是中国乐坛正在上升的一颗灿烂晨星,人们称赞她是“世界上伟大的弦乐演奏家之一”。朝鲜金日成主席听了她的演奏后对她说:“你的二胡把我迷住了。”她演奏的成名之作《江河水》,以其特有的魅力,震撼了听众的心灵。著名指挥家小泽征尔听了《江河水》,激动得伏案恸哭,说她“拉出了人间的悲切”。但她从来没有在鲜花和掌声中陶醉。她想,自己演奏的《江河水》、《二泉映月》、《病中吟》等曲目,都是前辈艺术大师留下的,琴声虽美,表达的毕竟是那个逝去了的时代的声音。

1978年夏天,大洋彼岸的联合国大厦的休息厅里,闵惠芬怔怔地站在一幅绣有万里长城的大型壁毯前。她心潮翻滚,思绪万千。那绵延起伏的长城,启发了她的灵感――这不正是中华民族腾飞的英姿吗?

回国后,她与作曲家刘文金共同投入了《长城随想》的创作。她与作曲家两次登临长城,体验感受:她给他寄去许多资料和磁带;她在信上倾吐自己对祖国、对长城的深情……

刘文金把创作的曲谱,一个乐章一个乐章寄来了。她反复试奏,仔细推敲,不断提出修改意见。可正在紧张工作时,癌细胞又向她发起了进攻。

团里有人去京,她叮嘱他们:保密!千万别把她的病情告诉刘文金,免得妨碍他的创作。可是哪有不透风的墙呢?刘文金还是知道了,他在创作时果然手下留情,尽量不给她造成太大的演奏难度。她发现后,大为恼火,对刘文金说:“艺术怎么能向难度妥协?只要能表达出应有的气质和神韵,再大的演奏难度我也要拿下。”

她从医院里溜出来,来到伴奏丁言义的家,要求她配合她试奏《长城随想》。那时,开刀的伤口还未愈合,她便用绷带把伤口绑紧。运弓时,腰背上的伤口疼痛难忍,不一会儿便大汗淋淋,气喘吁吁。丁言义心疼地不愿为她伴奏,她恼怒了:“你是想把我憋死?”她咬紧牙关,倚在墙上,一遍又一遍地拉。为了丰富演奏手法,她成功地把古琴技法“移植”到二胡上来。

她终于驾驭了这个有着贯穿古今、纵横万里气势的庞大题材。在第十届“上海之春”音乐会上,她像一位骁勇的斗士,神采飞扬地首演了这首曲子。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放《长城随想》的那一天,她在病床上抱着收录机,潸然流下两行长泪。她说:“以我的重病之躯,还能把《长城随想》演奏出来,我是死而无憾了。”

(摘自《访问上海文化名人》,赵兰英/著,世纪出版集团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5月出版,定价:32.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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