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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作伴好读书

2006-07-12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兴之所至读闲书■杨宪益(翻译家)

杨宪益
我没有读过小学,开蒙是家里请的一个老秀才,叫魏汝舟。读的书是当时最普通的“三百千”(《三字经》、《百家姓》、《千家诗》),之后是儒学经典《论语》、《孟子》、《礼记》、《诗经》,也读《楚辞》、唐诗宋词、《古文观止》,还有史书。所有的书都不怎么解释,就是要背。我记忆力还可以,一般读个两三遍,就可以背了,所以基本上没挨过打。其实背不出也不会打,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没人敢打我的。

我家里有很多藏书,都是线装古书,经史子集都有,还有笔记小说,很多都带插图,很好看。不那么古旧的书我记得有成套的“说部丛书”,林琴南翻译的。这些书放在家里,没有人规定我要看,也没有人禁止我看,我就随便翻,很自由,完全是凭兴趣选择。

我买书很多。当时天津有个玩的地方,叫“大罗天”,里面有卖书的,最早是先生带着去,后来我也自己去。我买书的习惯是宁滥勿缺,几乎是能捞到什么书,就先搬回家再说。有的书只是觉得插画好看,有的只是觉得书名有趣,就买了,买回去也不一定看。如果是成套的,则一定要买全了。

我有个很要好的中学同学喜欢古诗,我受他影响,读了很多汉魏古体诗和陶渊明,也学着写,主要是五言体,七言的律、绝就很少写了。唐诗我偏爱中晚唐的,唐以后的诗很少看,黄遵宪和康梁的诗或可一读,但诗味毕竟差一点。

到教会中学新学书院读书之前,我没有接触过现代科学。上新学书院后我开始对自然科学感兴趣,我不相信世界上不可能有“永动机”的说法,想自己造一个出来,为此看了很多科学方面的书。

不过,我读的最多的,除了古书,就是英文书。对英文诗歌,小时候我喜欢朗费罗和丁尼生,还有拜伦和雪莱,年龄再大一点儿喜欢波德莱尔、兰波、马拉美等,还有古典作品,像古希腊的萨福,也都喜欢。上中学起,我开始能看古典的英文,比如莎士比亚。我还有个偶像,就是意大利的马志尼,我中学看过他的《人的天职》,狂热地喜欢他,后来到英国留学时,我买到了他的英文版全集,都高兴坏了。读了拜伦的诗《哀希腊》之后,我对古希腊很向往。要了解西方文明,就要了解它的源头古希腊和古罗马,我决定学习希腊文和拉丁文。我买了拉丁文语法书自学,又请了个希腊人教希腊文,可惜他只是一个商人,没有太多的文化,对我帮助不大。我到英国留学,学的就是希腊文和拉丁文。

在英国牛津读书时,我也买了很多书,尤其爱逛旧书店。英国的书跟中国相比很贵,留学生中像我这么买书的不多。很多哲学和社会科学的书都是那时候才看的。和小时候一样,我买的书也不一定都看,比如我买过一套法文的凡尔纳全集,结果读不下去。

这些书后来还帮了我的大忙。毕业前半年的样子,家里来信说,因为抗战爆发,家里破产了,不能再给我寄钱了。可我从来没有储蓄的习惯,钱早就用完了,只好卖书。英国的书店回收旧书,一般是半价。我靠着卖书撑过了最后一个学期。

我对什么都感兴趣,看书很杂,都是闲书,没什么目的性。我也看当时时兴的杂志,比如《学衡》。总的来说,我读书全凭兴趣,觉得这样读书才是快乐,否则就成苦差事了。; (本报记者 陈洁采访整理)

压抑年代的精神生活■陈晓明(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

陈晓明

有这么一代人,他们蒙受过很多磨难,也错过很多美好的东西,但他们也许是最后的一代对知识、对思想还怀有着那样一种虔诚的信仰、信念和无比的热情的人。也许很多年以后,人们追忆起这一代人,会说他们追求知识受了很多限制也很不成功,但是,他们的品格我觉得是可贵的。我相信他们必定和我一样,在追求知识的过程中获得了幸福,全部的幸福。

我出生于1959年,文革的时候正好十来岁。在一个渴望了解世界的年岁,却遭遇了一个知识和图书被禁锢的年代。年龄稍大一些,我在农村插队,早上五点钟出工,晚上八九点钟才回来,第一年每天挣十个工分,合八分钱人民币。

好像每天都很压抑,只有体力劳动,但是,其实也不完全如此。在广袤的田野之下,似乎有一股“危险”的潜流在涌动。对我而言,晚上收完工之后点着煤油灯抄书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司汤达的《红与黑》、梅里美的中短篇小说集、普希金的诗选、拜伦的《唐璜》,还有梅林的《马克思传》,为我展现了一个充满惊奇的世界。

崇拜马克思,是那一代人普遍的现象。马克思写给燕妮的诗,我们能大段大段地背诵。“这里必须根绝一切犹豫;这里任何怯懦都无济于事”,多年来,我一直把这句话贴在自己的桌上。冬天寒冷的夜里,我和知青点的好友读《马克思传》,读得热泪盈眶。

这里要注意的是,我们对马克思的崇拜,不仅仅是对一位革命导师的崇拜,更重要的,是对作为一位个人奋斗的、冲破任何艰难险阻的人的崇拜。《红与黑》也给我相似的启示,于连的个人奋斗史和我们在那样一个年代里备受压抑,希望有机会拯救自己、改变自己生活的状态有很大的相似之处。而我因为出身不好,常常觉得前途是很渺茫的。“在一个战争的年代,拿破仑可以通过做一个将军来获得成功,但现在没有革命。”于连这么说。年轻人都会觉得自己能够成就一番事业,他会认为自己失败的原因是因为时代的错误,他总是把自己的无能和无奈归罪于时代,从而重新获得对自我的认同。

17岁的时候,我被借调到一个文工团。文工团里边有一个文化馆,堆了很多书。我和一位朋友爬进去,偷拿了一些书。很奇怪一个县的图书馆会有那么多的好书,我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很激动。我用那些偷拿的书跟另外一位朋友换了一些书,其中就有普希金的诗集。我还曾经用自己的大衣跟别人换了《唐璜》。在当时,很多人都曾拿财物去换书。那是一个爱书甚于爱物质的年代。

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马克思传》其实是很枯燥的。所以,与其说《马克思传》打动了我,不如说我自己对知识充满饥渴感的心灵正需要某种东西去填充。对知识的渴求,其实是一种来自人性本能的东西。另外,我觉得,人们在不同的书籍当中,读出的都是自我。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在那样一个压抑的年代,流传很广的都是一些浪漫主义的东西了――因为人们都有一种超越日常生活的渴望。

在如今这个年代,人们对知识和思想的渴求正变得越来越淡。也许,现代人已经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本报记者陈香 采访整理)

阅读从下课后开始■韩石山(作家)

韩石山

我是上过大学的,还是文革前就考上的,然而,说来可怜,进了大学门不久,就赶上了文化大革命。此后一天课都没上过,满了五年的法定学制之后就算毕业了。转眼就是花甲之年,如果说此生还聊可自慰的话,一是要感谢爹妈给的这个脑袋还不太蠢,再就是中学时期的用功读书了。

初中在家乡的小镇上,糊里糊涂就过去了,高中是在离家百里之外的一个县城,现在是地级市,当年只是个邻县。校名叫康杰,当年是晋南最好的中学,现在也还是。

我不是个早熟的孩子,甚至可说是晚熟的那种。十五六岁的人了,还没有什么志向,所以用功读书,只是觉得学生就应当好好读书。恰恰是这种纯粹的读书,其乐无穷,其益处也最大。现在一读什么书,立马想到的是会得到什么知识,写什么东西用得上,看似用功,究其心术,自个儿先就觉得贪鄙不堪。读书上若也分个品格的高下,那时的读书是君子,现在的读书只能说是小人了。一个重的是义,一个重的是利,不可同日而语。

中学时期读书,实际是很苦的。且以一天为例。钟声一响,立马起床,若是冬季,天还黑着,迷迷糊糊地排好队,踢踢踏踏地朝操场跑去。四百米的跑道,跑上几圈之后,再冲刺一般地跑回来。取上洗漱用具,再往自流井那边跑去,匆匆刷了牙洗了脸,脸盆牙缸往宿舍一放,再跑到教室取上课本。在校园里找一处僻静地地方,靠住一棵大树坐下,便放开嗓子念起来。先俄语,再语文。老师布置要背诵的,自然要背个滚瓜烂熟,没有布置的,念的次数多了也背得下来。早饭铃响了,将课本送回教室,取上碗筷再往饭厅跑。临走之前,还不忘在手心或手背上,写上几个俄语单词,以便排队打饭时,一边等饭一边嘟嘟嚷嚷地念。不必害羞,大都是这样。

上午下午,上课如仪。晚自习自然是在教室里。下了晚自习到临睡前那半个小时,还要在路灯下看看书,或是躲在一个角落里,把白天背过的书再背一遍,这才去宿舍。倒头便睡,第二天起来又跟今天一样。几十年过去了,当年中学课本上的许多古文,至今都还能背得下来,实在是那时不知念了几百遍所致,说是记在脑子里的,倒不如说是刻在脑子里的。

这还是正式的功课。这点儿功课怎能满足了那如狼似虎的求知欲望。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星期天,节假日,就是看课外书了。

这种书,主要是去图书室借。学校有规定,一次只能借一本,一个星期只能借一次。去的次数多了,跟管图书的老师熟了,帮他做些事,就能进去挑书,也能多借几本。看书多,看的细,就要有字典。我自己有《四角号码词典》和《同音字典》,总觉得太浅了,还借了一部中华书局出的《辞海》(全一册),锁在课桌抽屉里自个儿用。有时没书可看,就一页一页地看《辞海》。

再就是自己买了。家境好,爷爷、父亲都工作,每月给我的生活费,节省点可供两个人念书。节余的钱,除了偶尔上街买些零食外全买了书。什么《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见了就买。最荒唐的是,还买过一本《墨子研究论文集》。有的书看着挺好,买下一看就后悔了,比如就买过一本《烽火春秋》,以为是打仗的长篇小说,看了才知是陕西省烽火农业合作社的社史。父亲在外省工作,什么《青春之歌》、《林海雪原》也给买了寄回。

赶高中毕业时,我的书竟有一大箱子。可惜这些书,文革开始后,几乎全让弟弟拉到废品站卖了。其时我已到太原上学,回家一听,气得狠狠心地踢了弟弟一脚。弟弟说,是爷爷叫卖的,也就没了脾气。其时爷爷被开除公职,载上帽子回村劳动,今天抄家明天批斗,怕这些书惹事,连上家里原有的藏书,装了满满一平车让不到十岁的弟弟拉去卖掉。只有《墨子研究论文集》等少数书,上大学时带到太原,算是保存下来,至今还在我书房的一个书柜的底层插着。时不时的,提醒我,在我的人生途程中,曾有过那样一个君子品格的读书时期。

我是怎样考上戏剧学院的?■陈祖芬(作家)

陈祖芬
上海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的写作课上,老师讲评一年级新生的第一篇作业。老师讲到:我们班上,出了狄更斯的苗子。

因为刚开学,老师记不清学生的名字,学生也互不相知,没人想在班里寻找狄更斯。

也不用找。我知道那就是我。

后来一位老师对我讲及,我考戏剧学院的时候,口试几乎零分。那年戏剧文学系1000人里取26名。很多考生是有备而来,背了不少戏剧理论。我么,从来没想过考戏剧学院,甚至也没想考上戏剧学院。

我至今记得我面试时的两个问答。老师问:什么叫情节?我太纳闷了,这有什么好说的?我说:情节就是情节呗!老师笑:那么你知道钢产量吗?我最记不住数字,幸亏为了高考刚刚死背过钢产量,我清晰地回答:40!老师笑:是40斤还是40吨还是40什么?我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的口试用现在的语言讲,叫做:搞笑。

记得口试结束时,一排老师对我笑,可爱地笑。我也朝他们笑,开心地笑。我不知道他们笑什么,我知道我很愉快,因为轻松而愉快。

我只想上外语学院。戏剧学院落榜,正好上外语学院。是戏剧学院招生前到上海各中学去物色表演系学生,我不去,不去。然后我那高三班的团支部书记找我谈话:你是共青团员!

我,共青团员,走向戏剧学院。只是实在不想当演员,一念之差地进了戏文系的考场。虽然,我本来也根本不想上文学系。我想文学么,自己会看书就行了。我考上戏文系,只是因为笔试时的一篇命题作文让考官们看上了。是什么题都写了些什么,我一无印象,更不记得有什么好。

现在我想,那篇即兴作文,或许是我中学6年及至小学时期阅读的总汇。我的中学生涯,初中迷篮球,高中迷英语。从来没有迷过语文课,但是迷小说。小学时每一个节假日我都得完成爸爸布置的功课,唐诗宋词诗经史记等等,背!至今记得爸爸一回家,我从沙发背后钻出来,背。真是站直了,别趴下。那时学校的功课不多,我还总有时间玩。然后就是我的大快活――阅读。

当此之时,不是老师,不是爸爸,是我自己想读的,是如获至宝,乐此不疲的。我10岁读完《水浒》后,11岁读《红楼梦》。我从来没对红楼热过。因为我11岁以后没有读过,11岁以前没有读懂。如果我11岁时把陈祖芬品红楼写出来,那曹雪芹立马晕菜,随即大喊:易中天!你在哪里?你别光品三国呀!

我初中开始读外国小说。第一部是狄更斯的《大卫・考伯菲尔》。小说里那无处不在的幽默,那苦恼人的笑,那好心必有好报,使我不可能不成为狄更斯迷。在戏文系第一次写独幕剧,就是选了《大卫・考伯菲尔》里的一条线改编的。还附上几句话,大意是:剧中连墙上一只钉子都有出处,无一可以更动。这种自大自信,应了那句话:无知者无畏。

中学6年,我读了所有能找到的外国经典小说――除了俄罗斯。俄罗斯,我喜欢读普希金、契可夫的短篇小说,长篇么,对不起,太长了。《奥勃罗摩夫》,看了200页了,那奥勃罗摩夫阁下还在床上胡思乱想还没起床呢。我没耐心等待,我是小孩,我青春不再,还有多少好看的书好玩的事在我跟前一字儿排开。

进了中学爸爸不再给我另加功课。因为阅读,已经成为我每天必做的功课。爸爸是中学语文老师,早早地就告诉我,最不需要读的,就是关于如何写文章一类的书。自己多读书,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写诗也会写。我中学的全部课外时间,当然,除了动物凶猛般地打篮球,除了皮筋宝贝般地跳猴皮筋,然后,就在外国小说间游走了。不过,我终究太有局限,我身上的快乐因子太多,悲剧意识太少,所以狄更斯以外我很喜欢简・奥斯汀。上了戏剧学院我再没时间读小说。我很快移情别恋,爱上了莎翁。我高兴我有机会与莎士比亚面对面,与莎士比亚零距离。不过,这个机会是我考戏剧学院笔试时的那篇作文给我的。那篇作文么,是狄更斯,是简・奥斯汀,是史马迁,甚至也是曹雪芹给我的。我是怎样考上戏剧学院的?

沉醉在爱情描写中■残雪(作家)

残雪

我终于到了自己能看懂文学作品的年龄了,那大约是十三岁吧。我一下子进入了一个比现实更为刺激的、瑰丽无比的王国。虽然只有有限的几本小说,但都被我翻来覆去地读得烂熟。一般来说,我最入迷的是那些描写爱情的段落,至于其他描写,就随便带过了。我的阅读速度极快,但每本小说里的爱情描写我都几乎可以背下来,那是反复阅读和揣摩的结果。那几本书是母亲从图书室借来的,其中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青年近卫军》、《苦菜花》等等。

有一天,我得到了《牛虻》这本书。我是一个在某方面晚熟的、有点懵懂的女孩,所以《牛虻》这部小说里头人物之间的复杂关系我并不完全懂得。不过因为家庭氛围的熏陶,那里头的崇高境界从一开始就深深地吸引了我。开始是废寝忘食地一口气读完,然后重复读,再后来便将书藏在大箱子后面,以免被家里人拿走,像干坏事一样,时不时偷偷拿出来重温。我时常想,牛虻是如何做到忍受一切的呢?一个人怎能像他那样对付疼痛的呢?像那个时候的很多孩子一样,我自己也是非常有忍耐力的。我记得那时风湿痛几乎常年伴随着我,又没有药吃,我便训练自己在疼痛中入睡,我果然做到了。时常,晚上睡觉前两腿疼得厉害,到了第二天早上仍然很疼。但是必须去上学,一活动,就将疼痛暂时抛开了。然而,自从读了《牛虻》,我感到我的忍痛能力同他比较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还有,他的忍痛方式也给我非常深的感染,我朦胧地懂得了“独自承受”这几个字的含义。不但要能忍,还要保持沉默,不向任何人诉苦。只有这样的人才是有理想的能干大事的人。我将书中的每一个有关疼痛的细节设想了又设想,似乎是在测试我自己能否具有他那种超人的毅力。毫无疑问,我同他比,那距离太遥远了。不过我还小,还可以努力嘛。

我忽然就得到了《红楼梦》的全本,可是我一点都不耐烦看那些繁琐的描写,我只看宝、黛、钗的爱情。每天废寝忘食地看,不知看了多少遍,揣摩了又揣摩,还用透明纸蒙了一张宝玉哭黛玉的画像,然后用毛笔描出来。那也许是我第一次将爱情同死亡联系起来的尝试吧。从那以后,我读得最过瘾的爱情描写就是那种极致的描写,爱到死的那种。

我认为这方面的顶峰是《安娜・卡列尼娜》。我读完托尔斯泰的这本书之后一连好几天精神恍惚,既深深感到命运的可怕,又感到人生的强大吸引力。显然,我的神经是极为强韧的,我渴望读到更多这种类型的书。几年下来,我已经熟悉了俄罗斯文学。我私下里认为最好的还是《安娜・卡列尼娜》。这还要归功于那个时代的优秀的翻译家,如今他们大都已不在人世了。如果要问有什么因素促使我后来去搞文学的话,这本书可能是最重要的因素之一。就像我决心要将秋千荡到超出秋千架的高度一样,安娜的形象既让我体验到那种回肠荡气的自由感,也让我领略了地心引力(也就是死神)的阴森可怕。我能在青少年时代就接触到最高级的文学,这实在是一种幸运。也许那时在下意识里,追求终极之美已成了我的宗旨,只是我还不知道而已。那就是光,只要有她,生活中的一切都会被照亮。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哪怕物质生活再贫乏,个人“前途”再暗淡,我也从未产生过哪怕时间短暂的颓废。我总是兴致勃勃地投入生活,托尔斯泰的理想主义将我带到了一种更高的境界,在那里,任何的淡泊、无为或不可知论是受到排斥的。只要我醒着,我就在策划改变自己,也改变别人。当然在梦里,我也在做同样的事。我没有正式写,也没想到要写(因为没有发表的可能),但我的个人生活一直在冥冥之中围绕这个中心做准备,如今回想起来真有点奇怪。

多看课外书,不死考课本■席泽宗(中国科学院院士)

席泽宗
1981年11月2日钱学森先生在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建校80周年的庆祝会上说:“我是1923年至1929年在师大附中学习的,离开现在50多年了,但是想起当时的学习情景,我是很有感触的。当时附中实施了一套以提高学生智力为目标的教学方法,提倡多看课外书,不能死考课本。当时我们临考都不开夜车,不死读书,能考80多分就是好成绩。”

钱老讲的是20世纪20年代的事。我入师大附中比钱老晚20多年,而且因抗战关系北师大附中已内迁兰州,改名西北师院附中,可以说时间、空间都相差很远了,但钱老说的优良学风则仍保存着。我是1944年秋进入西北师大附中读高中的,一入学,就觉得这里的同学不怕考试,读书空气特别浓厚,大家除了做好功课外,竞读各种课外书籍,把追求知识当作一种享受,而不是困难。晚间休息,有人谈收音机如何安装,有人介绍煤焦油工业,有人谈法布尔的《昆虫记》,许多人都像小专家似的。我很羡慕,于是也寻找了一些课外书来读。起初读得很杂,据现在所忆有:马寅初的《经济学》、汪奠基的《逻辑学》、霭理斯的《性心理学》(潘光旦译)、丹皮尔的《科学与科学思想发展史》(任鸿隽、李珩、吴学周译)等等。最使我发生兴趣的则是张钰哲的《宇宙丛谈》,32开本,不厚的一本小书,竟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在它的影响下,我找来更多的天文学书籍来读,并夜观天象,打算高中毕业后学习天文学。

1947年春,我把想要学习天文学的打算写信告诉我在西安的一位长辈亲戚(相当于我的监护人),征求他的意见,他回信坚决反对。他认为星星月亮摸不着,人也上不去,学天文学是好高骛远,决无出路,奉劝我要脚踏实地,到税务局找个练习税务员干干,既经济,又实惠。1947年6月,我到西安就“两条道路”问题,和我这位亲戚进行了一星期的激烈辩论,最终不欢而散。为了迫使我就范,这位亲戚不但分文不给,而且把我的行礼扣押在他的家里,可谓做绝了。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幸赖一些师友和同学们的支持,协助我到南京和上海考学,终于如愿以偿,考上了远在广州、当时中国唯一的天文学系――中山大学天文学系。

1950年冬我在中大天文学系毕业前夕,邹仪新教授写了一封推荐信给紫金山天文台台长张钰哲,其中有言:“大作《宇宙丛谈》的一位读者,经过种种艰苦,越过万水千山,将要求教于作者门下,您当有自傲之感”。其后,我虽没有到紫金山天文台工作,但和张先生的接触很多,尤其是1954年他的一番话使我坚定地走上了天文学史研究的道路,使我终身难忘。他说:“人生精力有限,而科学研究的领域无穷,学科的重点也是不断变化的,因此不能赶时髦,只要选定一个专业,锲而不舍、勤勤恳恳去做,日后终会有成就。天体物理固然重要,但天文学界不可能人人都干天体物理。中国作为一个大国,天文学的各个分支都应有人去占领,而且都要做出成绩来。”

读老师脑子里的书■任继愈(国家图书馆名誉馆长)

任继愈
因为父亲随部队转战的原因,我的小学换了很多,受的教育也比较杂,总的来说是中西合璧――既读《龙文鞭影》等蒙书和四书,学写文言文,也学科学、音乐和体育。经过小学教育后,读古文基本上没有问题了。我印象最深的是,老师在课上传授一些性知识,比如结婚以后要有所节制,要保养身体。这些我们当时似懂非懂的。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教育观念还是很先进的。那时候除了上学,我额外读的书好像不多,倒是玩得比较多。我的成绩还可以,学习没有感觉到压力。在小学的时候,我开始养成思考的习惯。那时候我喜欢自己琢磨一些事情,比如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各种事物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我上的中学北平大学附属中学只办了四年就关了,却是非常好的学校。很多老师都是北大毕业的,在他们的影响下,我决定报考北大的哲学系。通过他们,我知道了引领思想界的那些大家:梁启超、胡适、鲁迅,并且开始读他们的书。那几年我读了很多课外书,有的是老师指定的课外阅读资料,有的是自己找到的。我现在深深体会到,读书初期,老师的影响是非常重要的。世界上的书太多了,完全凭兴趣读怎么读得过来?好老师能把你引向好书。我对哲学史感兴趣,就是因为国文老师提到了学术界关于老子生活年代的争论,我就搜索不同学者论述这个问题的文章,很有收获。

到北大以后,我读书就比较专了。我刚考进去时,北大在沙滩,图书馆设在一个叫宋公府的四合院里,馆里藏书很多,《四部丛刊》、《诸子基成》、《古今图书集成》、《二十六史》、《册府元龟》这些必备的工具书和丛书不用说,《四库全书》、《永乐大典》也有,书的质量也很高。当时的馆长是毛子水,他留学虽然是学科学的,却精通文史,对古籍鉴定非常精通,买进了很多善本古籍。

图书馆是全天候全方面完全开放的,任何人都可以进任何一个阅览室随便看书,不一定要是北大的学生。只有进书库才需要借书证或学生证。无论中外文阅览室都是开架的,书架旁边就是桌椅,看书很方便。

我有时候去看一整天的书,中午出去吃饭,书和包就摊在桌上,回来再接着看。那时候我看了很多哲学方面的书,既是我的专业,也是自己爱好所在。读书的时候会感觉生命非常充实。我还喜欢进书库去看书,不一定有太明确的目标,碰到什么书都翻一翻,常常会有意外的收获。发现重要或感兴趣的问题,再通过图书索引卡片去找相关的书,借出来集中地看。这样能做到在驳杂的基础上精专。在全开放的情况下,图书馆也从来没有听说丢过书。

图书馆的环境也不错,四合院里有很多古树,幽深肃静,非常适合读书。但冬天馆里很冷,简直坐不住。两年后,新图书馆盖好了,用的是钢筋门窗,在当时是最时兴的,就没有那种冷得让人受不了的痛苦了。

西南联大时期,条件非常艰苦。从湖南迁云南,可以说是颠沛流离,一路上很多东西都丢了,书也一样。三个学校的图书馆都不同程度地被毁。当时很多老师的著述都是在几乎没有任何参考书的情况下完成的,他们的功底很深。我们那时的学习,主要不是靠读书了,而是读老师脑子里的书。师生住在一起,朝夕相处,我们听老师们讨论学术问题,办学术讲座,这恐怕也是读书的一种方式。(本报记者陈洁采访整理)

青春花季好读书■徐友渔(中国社科院哲学所研究员)

徐友渔

大约在5、6年前,我和我的研究生通电话,指导他阅读哪些专业文献,末了,我问他曾经读过哪些世界著名的文学作品,他答不出来。我把我自己在念高中、初中,甚至小学读过的一些名著罗列出来,希望其中有几本他也看过,使我大失所望的是,他没有看过其中的一本。我告诉他,尽管他现在可以直接阅读原文版的罗素和维特根斯坦的著作,但我坚信他将来不会成为优秀的社会、人文学者,他的第一要务是赶紧补课,把我在中学时代看过的世界文学名著看一看。

我认为,阅读文学名著,并不仅仅是为了成为合格的社会、人文学者,首先是为了理解生活的意义,使自己的心灵丰富、敏感、细腻、成熟。这种阅读应该在中学阶段进行,因为这时候的年轻人既处于身体发育的阶段,也处于心灵发育的关键时刻,他们已经有多愁善感的冲动,有对于友谊、亲情的体味,甚至开始产生对于爱情的朦胧向往;同时,前途的不确定、社会的未知性、人际关系的复杂、理想与现实的冲突,使得求知、苦闷、彷徨与期盼纠缠在一起,他们固然可以向家长倾诉,向师长求教,与朋友共鸣,但文学名著是最高明的师长,是生活的百科全书,它们对心灵的熏陶和提升作用是不能取代的。

我至今还清楚记得一系列好书对我思想的冲击,我的如醉如痴,以及内心的温暖与狂喜。就物质条件而言,以及从某种角度上说到当年的社会条件,那时的一切显然不能令人满意,但阅读弥补了几乎所有的缺陷,想到伴随我度过青少年时期的大量经典性文学作品,我回味过去时,幸福感压倒了苦涩。

第一次使我感到文学作品中有一个广阔、美妙世界的是我小学4年级时读到的法国作家儒勒・凡尔纳的作品。我读的第一本是《格兰特船长的儿女》,我看得极其入迷,那曲折动人、出神入化的情节,书中人物的奇特性格,人物身上的大智大勇和正义感,使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悄悄地兴奋、激动、喜悦着。接着,我把零花钱全用到租书店,看完了当时出版的儒勒・凡尔纳的所有作品。这套书使我领略到人可以有多么丰富、幽默的性格,多么智慧、勇敢的品质,多么巨大的热情和正义感,附带地,我还从冒险故事中学到不少地理、生物、物理方面的知识。

初中时,我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的心灵震撼是读雨果的《悲惨世界》。我知道了原来人间还有那么巨大的苦难和不幸,人如果要作恶,可以恶到什么地步,而人如果决心行善,又可能产生多么伟大的精神力量。这本书中的几乎每一个词句都铭刻在我的心中,比如“法律和习俗所造成的社会压迫”、“在文明鼎盛时期人为地把人间变为地狱”等等;而“脑海中的风暴”、“祈祷”等段落标志着的“内心生活”、“自我反思”等精神活动对我来说已经开始。

刚上高中时,我读了托尔斯泰的《复活》。应该说,我的年龄和阅历还没有到达理解这部作品的阶段,不过,书中宣扬的“道德自我完善”这个概念却长时间对我有支配作用,我力图养成托尔斯泰那样的习惯,用解剖刀一般锋利的目光审视周围人们的道德,同时也用严格的尺度审视自己的心灵。紧接着,我断断续续地读完了罗曼・罗兰的4卷本《约翰・克利斯多夫》。说是断断续续,因为这部书很难找,在青年学生中非常出名,大家都在千方百计地寻找,一旦找到就在同学或朋友的小圈子中飞快地流传。我把这部著作视为精神生活、感情生活的百科全书,它展现了友谊的温馨、爱情的迷人和牵魂动魄、艺术的价值和力量,它也刻画了创造力得以实现的漫长、艰辛的过程,人的生命力不可遏止的冲动。

从雨果、托尔斯泰、罗曼・罗兰等伟大作家的作品中,我领会了人道主义,我不是通过理论学习掌握了这方面的知识,我是长期浸润在大师的作品中,使得人道主义变成我的血肉的构成原素,我的生命的密码、基因。

我记得,我的好多个暑假都是从头到尾在阅读文学名著中度过。有一个夏天,我只看了几部作品,比如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等,它们都是包括3、4卷的长篇巨著。还有一个夏天,我学习和背诵普希金的俄文原著《渔夫和金鱼的故事》,以及《叶甫根尼・奥涅金》的片段。我现在得承认,不论是从学习文学还是学习外语的角度看,这都不是好的方法,但是,重要的并不是获得成型的知识,而是爱好和热情。现在,我不时被邀请参加一些文学作品研讨会,也常常阅读一些文艺理论家、评论家写的书评,我深感其中一些人头脑中装满了关于作品、作者、时代背景、文本解读和话语分析的理论和知识,但缺的是爱好和激情。也许,我因为没有人指导而走了弯路,浪费了时间,但幸运的是,我没有让自己的爱好和热情退化为一种职业习惯。

有人说,学计算机要趁早,也有人说,学英语要趁早,不知道有没有人把阅读世界文学名著放在当务之急的地位,反正,我是这样的人。我的人生经验是,先懂得做人,再学习役物和谋生。

是黯淡的,但是……二月河(作家)

二月河
我的父亲没有上过中学,他的学历是初小。近来因写《密云不雨》要说他的事,我忆及他的水平。试举一例,请他站在离墙两米开外,你手指向世界地图任何一个部位,他立刻就能报出“这是××国,人口××,宗教信仰××,领袖××,何种意识形态,与英、美、苏关系……”这样子的,你指向一个不明国际的地区,他会说:“这里归属不确定,现在是××主政,内部外部都很复杂,各个政派为了争夺××资源,都有靠山……”他不是跟你背书,而是如诉家常那样侃,平易解说。我们的外交部有没有这样的人,我都有点怀疑。父亲告诉我在他小学那几年,从来没人和他争第一。

他说这话的意思,别说我现在,就是当时那会儿,也是全盘理解的,他想让我也弄个“第一”,但事实上,我上小学、上初中乃至高中,我都是班里的“底线”,混得好些时,是个中等,一般情况下,总是个坐红板凳的主儿。小学六年,我留级一年,初中、高中更惭愧,又各是一次。一共一生足足上了15年学,读完了高中。我不晓得上大学有“留级”这一说没有?我那样的“臭”自然是考不上的。倘如考上了,我估计我还得“留”。这样留级,延误了时间,到1968年入伍,我足足是23岁,超龄了,虚报一岁参了军,参过军再把年龄改回去:1945年。

这个经历,本来说不得。但我常说,在大学演讲说,朋友来聚,人家带着孩子,本来想听听“二月河伯伯”如何刻苦学习的话,是“受教育”来的,我讲这些,大家面上笑,我想心中必定“大皱眉头”:二月河怎么这德行?

然而这是事实。当然,客观原因也是有的,父母亲调动工作频繁,转学多,这个学校那个学校课程进度不一那也是真的。我自己不争气,恐怕是基本原因。我这人浮躁没有耐性,不喜琐碎的逻辑推理,不爱刻意地背忆公式,遇到“没意思”的东西死活钻不进去,是天性使然,很无奈也很坚持,那结果就是“不沾”。

比如说外语,我原在一个学校读的俄语,转了一个学又学英语,俄语学得还有点兴味,到英语就不行了。我们家好像对外语有天然的排异反应,一提ABCD就懵了,我弟弟、妹妹们外语都不行,但他们比我有坐性,似乎好点。

数学,枯燥。每转一次学,讲的不一样程路,听不懂,不想听,坐在那里,一心以为鸿鹄之将至,茫然盯着窗外,老师的话都会变得很遥远,老师的面孔都会变得成一块模糊不清的白板,嘴一张一?的不知他在念叨些什么。偶尔,一个粉笔头砸过来,打在我脸上,我会被砸得一楞,那是老师砸过来的。我转过不计其数的学校,老师砸粉笔头的水平都极佳,大致都在耳朵旁边,但绝对打不到眼睛。我在多少年后写小说涉及镖手武林好汉打镖水平时,常常想到老师这一招。天下老师练起武来,恐怕都是高手吧。

理化的情况稍好一点,不似外语那样全靠硬背,也不像数学那样一步跟不上,一个学期都追不得他们各自那个程序(此老师彼老师,这学校那学校,课程是大相径庭的),耽误了,倘仔细看看课本,能搞个差不离,考个“大概其”――及格罢。

数理化都不景气,这就是我的中学写照。然而我有强项,语文、作文无论转到哪个学校都是出色的,上邓县四中、邓县一中,南阳三高,语文老师没有不赏识我的,不但不砸粉笔头,且常常当堂诵读我的作文,或在学校的黑板报上刊登。不但课文,就是课文上没有的,比如李密的《陈情表》,有一回一个老师说“李密是农民起义军领袖,还能写这么好的文章!”我说“写陈情表的是晋李密,不是隋李密”他还不服气,“挂角读书”什么的和我争辩,回去查查还是他错了。高中6册语文,我认为是最好的文学选本,收的文章都是顶尖级的世界文学精华。去年,一个想自修文学的博士向我讨要书单,见其中有高中六册语文课本,惊讶地说:“你怎么把高中课本中华活页文选也列出来了?”我说:“你小看这两种书么?比《古文观止》还要强很多呢!那是比二月河水平高得多的人为你选的,你中学读书时能认识到这一点么?”――我是这样看:我缺乏死记硬背的能力,但好文章,到手基本过目不忘,我的嫂嫂曾把毛主席的“反对自由主义”拿来,我看了一遍就还给她,她问:“难道不好吗?”(那时《毛选》尚未在社会上发行)我即开始背诵,从头到尾一字不差。《愚公移山》不但毛选文章全背,原文也能背得滚瓜烂熟,看两遍就行了,不需要第三遍,第一遍“大致”,第二遍“找一找”,就成,我有这个能力。我喜爱的东西,不用你老师耳提面命给我“灌”,有一次背《史记》中一个段落,是当堂点名,背得急了点,太快了,句读没有分好“相如因持璧,却立,依柱”三个动作应略有停顿,我却一气贯了出去,老师说“本应给你一百分,扣你二十分。虽然八十分,我本人认为你实际是一百分”。

再还有就是读小说。《西游记》是小学就读了的,不能全懂,囫囵吞看故事――到初中就真的读懂了。1980年,我在《红楼梦》学刊发表了《史湘云是禄蠹吗?》还有《凤凰巢与凤还巢》在红学界引起了一点反响。其实文章中的基本观点,在高中时我就研究了,只是那时手中没有脂批本资料而已。考试不许“看闲书”,但似乎所有的闲书我都爱看,什么《三侠五义》、《七侠五义》、《大八义》、《小八义》、《彭公案》、《施公案》、《江湖奇侠传》这些“不正经”书,都读光了,还有算命揣骨、手相这些书,是“彻底不正经”的书也看了几本。《三国演义》、《水浒》、《西游》、《红楼》,我都还形成了自己一些看法和观点,这不消说得,如《三言》也读得差不多了,这类书那时找不齐,又不敢向大人要钱去买,只好忍着将就。星期天我会痴痴站在新华书店的大橱窗前看那几套《三言二拍》,怅怅地离去。但到毕业时,我看《聊斋志异》这样的书已完全不费力气了。

学校图书室是我光顾最多的地方,借的也都是“闲书”。去的多了,管图书室的老师和我的关系也就“亲些”,一借就是几本。那些乱七八糟的书老师见了是要收的,图书馆的书老师便很无奈:收了还要缴图书室的。一切业余时间都用来看书了,吃饭是一手拿着馍和葱,一手翻书,睡觉是翻过身看书,翻过身还看书,这还不过瘾,有的书人家催换,只好课堂上看――那时课桌都很糟,都裂着很宽的缝子。这样子――两手插在桌斗里,从缝隙里一行一行阅读下来。这种姿势和“注意”听讲差不多,老师万难发现,反正我是一次也没被“逮住”过。

就这样读完了高中,加上两年学校“文革”时间,我毕业时已是23岁。这个年纪,许多人大学也差不多毕业了。我自己总结是:一塌糊涂数理化,一枝独秀是文史。这么着说,或许对看我这篇短文的中学生是有副作用的。但是我想,我还是应该诚实说话。有人问我:是不是像你这样读书就一定能在文学上有所造诣,我同样诚实告诉你,不见得。慢说读这点书,就算再加十倍,再加你的阅历、见识、胸怀,加生活条件,加……那也未必就成,文学是要讲缘分的。你爱文学,还有个文学爱你不爱的问题。读书是没错的,功利是另外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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