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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骨头、肉和心浸泡”的女性写作

2006-07-19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陈晓明 我有话说

《寻找男人》,李虹著,文化艺术出版社2006年3月第一版,23.00元;《美丽生活》,李虹著,九州出版社2005年3月第一版,28.00元

在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李虹就出版了《美丽生活》和《寻找男人》两部长篇小说,如果读读这两部作品,我相信会让大多数人吃惊不小。这当然不只是那种女性主义的情绪,那些对男性世界投去的“愤怒的葡萄”;同时还有那种文学表达,那种自由而犀利的文字。

从作者简介中我了解到:李虹,职业画家,有长期的旅美经历,参加过无数的画展,作品属于激进的女权主义阵营。有画评家说,她是个全能型的艺术家,不只画画,还写诗作文。在《自画像》的诗中她写道:“在一间斗室!我精心策划了一场阴谋!为了让骨头、肉和心浸泡!我将夜色染为鲜红……”。不用说,这有点疯狂,好在这限于画与文字。

《美丽生活》和《寻找男人》可以看成是姐妹篇,或者说一枚硬币的两面。前者写一个美丽女人的不幸婚姻和爱情无望,自怨自艾陷入精神困局;后者写一个丑陋的女人如何渴望男人的爱却得不到男人的青睐,最后跳楼自杀。李虹的作品都有异常鲜明的女性主义主题,直击男性的痛处,那真的是“让骨头、肉和心浸泡”。

《美丽生活》描写一个美丽女人对婚姻生活的绝望感,显然,这种绝望并不是因为生活中有什么硬伤,女主人公年轻美丽,有不错的职业,懂得运用女性的身体来获得丈夫的欢心。但奇怪的是,丈夫就是要有外遇,不断地与各种女人约会,回家撒谎,玩着各种欺骗的游戏。女人不管如何努力,就是得不到男人平等的爱情,女人生活于两性对立的深渊。《寻找男人》中的主人公相反是一个丑陋的女人,她有着鲜明的性感特征,但对自己的相貌极度悲观,设想赚钱去做美容,来博得男性的欢心。她是如此渴望男人的爱抚,以至于这成为她的生活全部困扰的内容。当然,我无法在经验上和社会学的意义上评判李虹对男女对立的书写是否合乎现实实际,或者是否过于偏执片面。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同理(按李虹的理论),身为男性,焉知女性遭遇的困境?从男性经验来看,我对李虹所叙述的女性遭遇会有一定的理解障碍。如果说越过这个障碍,看到文学作品并不是经验世界的翻版,它是对经验世界的一种极端片面的强调,那么在这里可以找到文学叙述的穿透力。

事实上,李虹书写的男女对立并不是什么剧烈的生活矛盾,而是她从女性的视角,去思考男性存在的权力,这种权力对女性产生的压迫感和焦虑感。在《美丽生活》中那个丈夫是个抽象化的男人,他自私冷漠,女性只是发泄性欲的工具。但女性何以如此仰仗男性?男性拥有金钱、地位,控制人类发展的力量等等,这些令女性崇拜。一旦女性发现男性的威权和冷漠,女性就陷入困境。《寻找男人》中的丑女渴望男人的温情,那个戴眼镜的物理学教师给她温情令她感动不已。她显然还是一个具有严重恋父情结的女人,父亲在家中地位介于威严和荒诞之间,母亲则是一个被父亲长期冷落的女人,她与母亲之间的形象重叠,像是一个未来与现在的对比,一个双重的镜像。李虹的叙述深入到女性的内心中去,去写女性的那种忧郁,迟疑,思索,甚至惶惶不可终日。不管是美丽的女人还是丑陋的女人,她们无一例外都陷入自我认同的困境中,都时刻处于男性的压抑的阴影中。李虹毫不留情地描绘了一幅错落的两性关系图景,那种不敢触摸的小心翼翼的感觉,那种“一触即发的恐惧感”。

这两部小说可以说是深刻书写女性内心的作品,是深度女性心理学。主人公“我”(美丽的和丑陋的)都有着对男性世界的过度敏感和对自我恐惧的无限迷惑。李虹当然不是一味揭露男性,而是写出女性自身的困惑和迷惘,金钱与权力使男性处于社会强势,女人需要男人,试图依靠男人,但男人却又是不断地玩弄虚假、欺骗的游戏,骨子里的冷漠和对女性的蔑视,深深地刺痛女性。李虹不无悲观地写出了男女关系的本质,那就是物质与身体的交换,力比多支配下的虚情假意。李虹的叙述有深刻性的地方在于,她并不是一味地去谴责丑化男性,而是引导人们去思考,为什么女性如此需要男性?如此崇尚男性的权力?既是对男性虚伪本质的揭示,又是对女性认同混乱困惑的思索。这是对男性和女性的身份认同错位的双重批判。李虹似乎也没有找到正确的答案,或者不可能找到,或者不屑于寻找,她的这两部小说的结尾都显得相当悲观,那个美丽女人处在生产的痛苦之中,而丑女则跳楼自杀。女性没有找到出路。

当然,小说作为叙述的艺术,可以看出李虹始终在创建一种荒诞感的语境,在对男性和女性的角色的双重的反思中,她的那些带有反讽性的叙述同时兼具犀利的诗意,是她的叙述语言具有魅力所在。这种语言既具现实的指向性,又随时返回内心倾诉中。这使她运用这种语言在深入女性内心时总是生机勃勃又妙趣横生。两部作品中《美丽生活》似乎更从容些,《寻找男人》角度独特,但叙述略显匆忙,国外的经验似乎与小说整体叙事并不协调,反倒打断了阅读的时空秩序。因此追求彻底,李虹也没有给男性的温情和善意留有余地。男女关系并不只是性关系,尽管李虹反对用性的关系来建构男女的本质,她的写作无意中落进了她要挣脱的陷阱。在性别身份的困扰中,女性体味不到任何超出性别、性欲的生存意义。这如果不是刻意书写,那李虹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女权主义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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