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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性观照下的乡土之魂

2006-08-02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雷达 我有话说

 《恍惚远行》,李伯勇著,山东文艺出版社2005年第一版,25.00元

前不久发布的中国小说排行榜上,长篇小说共有五部,前四位都是著名的作家作品,排在第五位的《恍惚

远行》却让人颇觉陌生。人们想知道,书的作者李伯勇是何许人,有过怎样的写作经历,这到底是一部什么样的作品,有何独特价值和过人之处?应该看到,现今的长篇小说数量浩繁,能够进入媒体和舆论中心的,或者说进入“关注圈”的作品,只是微乎其微的部分。一部长篇小说能否受到足够关注,原因很复杂,固然与作品的取材,写法,是否新异,有无有力的评论支持有关,但也与作者的名气,市场的业绩,炒作的能力不无关系。《恍惚远行》一直是默默无闻的,而现在,它得到了专家的注意,近日又得以再版。它的引人瞩目不是偶然的。

我感到,《恍惚远行》之所以值得我们重视,首先是它不期然地呼应了时代对农民问题重新关注的需要。

我说“不期然”,意思是说,作者李伯勇不是现在,而是一贯地密切关注着农民问题和农民的生存;他不仅关心农民的物质生存境况,他更关心他们的灵魂状态,文化人格,关注他们在急遽变革的大时代中精神世界的震荡与裂变,他把创作的重心始终放在中国农民在现代转型中的精神冲突和价值归依上。事实上,他已经是个很有成绩的作家。经多年坚持,已有《轮回》、《寂寞欢爱》等多部长篇问世,另有《南方的温柔》、《瞬间苍茫》等中短篇和散文随笔集出版。

我们常常感慨,今天真正了解农民,并以新的眼光和手法描写农民的作家太少了。因为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力量在把人的注意力拉向城市,价值的中心在潜移,成熟的作家大多生活在中等以上城市,现在要深入乡间生活,也确实存在诸多主客观上的“梗阻”。一方面,现代化进程拉近了城乡之间物质生活表面的距离,另一方面,又在加大贫富悬殊,并且推远乃至隔离城乡之间精神生活――内在的距离。就是在一些作家驾轻就熟写农村的作品中,也存在某种程度的“隔”。这一切都在构成文学与乡村的疏隔。然而,李伯勇没有受时尚的影响,他不耽于写乡土的“习惯视角”,始终关注着传统与现代冲突的大背景下,当今乡土的命运和农民的存在,关注并把握世纪之交的“乡愁”主题。

《恍惚远行》的卓特之处在于,它是一部具有一定思想重量的小说。如果说,我们不难找到生活气息浓厚,细节鲜活有趣,现象临摹逼真的农村小说,那么,像《恍惚远行》这样以现代精神透视严峻乡村生活,以心理分析笔墨深刻揭示常态和变态人物的心灵轨迹,以文化眼光来看待穷乡僻壤中几个平凡人物的所作所为和精神状态的创作,就十分少见了。读这本小说会感到,它的面目有点儿生涩,客家方言的点染有点儿佶屈聱牙,但读到后来会不由地跟着作者的调子走,似乎不这样叙述反倒不正常了。

小说中父亲凌维森的形象兀然而立,与我们熟悉的老式农民拉开了距离。他固然也刻苦耐劳,也忍辱负重,但他同时表现着恒毅自立,淡泊孤高,眼光远大的一面,不是常见的知足常乐的那种。在条件不允许时,宁可顺自然,尊天意,表现出强韧自守的性格。比如他的回归草岭养牛,既是避世,又是进取。又比如他的二子刚死,许多乡人鸣不平,到乡里吵闹,吃喝,有的借机滋事,他不为所惑不为所动,坚决而从容地退出,回到静穆。作者虽未明言,但显然认为,作为一个受过民主自由之风吹拂的、有一定知识文化的南方农民,凌维森身上已有现代因子,有现代的自由、自主、自尊意识。这种现代意识或现代精神,经过数十年乡土生活的交融磨合,已在心中扎根,更在现实中悄然放大。这已成了他含钙生活的精神底色。他是乡间一株绿色的精神之树。

小说有一个情节颇值得注意:凌维森在县城读中学时因一次重病被西医梁明渊所救,两人从此结下忘年之交。梁明渊是位留学生,回来开了一家私人诊所,以医立世,疏离政治,其个性、习性和价值取向,深深地烙上西方文明的印迹。在落后闭塞,小农意识无所不在的老鸦坳,被人视为异类。老梁“凭着西医技术独来独往。他目空一切,只尊技术,穿着独特,我行我素,不加入任何圈子,不靠圈子壮声势。在县城左右不讨好”。凌维森对老梁说:“在乡下你寸步难行。”老梁回答:“关键是你想成为什么人。人为自己活着,我搞过解剖。身体剖开,除了内脏、骨肉、筋血,没有另外的负担呀,中国人活得太累,自己给自己添绳束。解剖能治病,我就信技术。”显然,留过洋的梁医生并不懂得乡村和国情。梁医生后来遭人暗杀,凌维森未能保护得住,但心灵上的震撼是长久的。梁的精神植根于凌的心中,潜在地影响了凌的一生,如凌辍学回到山乡就自己把握自己,拒绝当族长,正显现他心志性格的与众不同。

小说赋予凌维森的动作并不很多,言语也不多,却很见力度。他是村人的主心骨,因“观音冲事件”――农民盗伐林木案而蒙冤受屈,坐牢一年,但他从不叫屈,沉默深思,“把一切都背起来”。晚年的凌维森承包了万亩草岭,大规模养牛,实则在寻求人与自然和谐的境界,由此实现自我超越。他是乡间一个沉默的存在。他既显现乡间一种生命景观,又是中国现代乡土的一个象征。中国乡土的精神构成其实是相当复杂的。遍翻现当代中国文学中的老式农民,独不见凌维森这样的面影。应该说,凌维森的人格精神是一个新的发现,一个陌生的但富有钙质的现代乡土魂。

其实,草岭是土地的延伸,更是广袤的土地;它是亘古以来静穆的存在,更是晚年凌维森心之所系,倾注全身心力量进行创造的地方,是超越自我和铸造自我的一方热土。正是在这宁静的草岭,他从容而紧张地回忆,思索,在与牛农、牛和草岭的融合中,他又有新的感悟和发现,汲取了新的力量。草岭、牛(动物),草岭上新型(仍流荡传统的血脉)的人际关系,有着净化人心提升人性的力量。现代太阳朗照的草岭,是凌维森力量的源泉,也是凌世烟自新的起点。正是对草岭的深情描绘,《恍惚远行》显出了大气、从容和沉静――现代的乡土之魂得以酣畅地呈现,丰赡的艺术境界得以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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