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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童:碧奴用眼泪获得解脱

2006-09-13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本报记者 丁杨 我有话说

自2002年出版长篇小说《蛇为什么会飞》后,虽然苏童保持着每年几部短篇小说以及一些散文随笔的写作状态,但在言必称“长篇”的文坛,在广大读者心中,还是觉得他有些沉寂。去年4

月,作为“重述神话”这一国际出版项目的中国入选作家,他在北京中山公园来今雨轩表示将要重述的是“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前不久,苏童带着他刚刚推出的《碧奴》(该书副标题为“孟姜女哭长城的传说”)来到北京。借该书的出版,他再度为媒体所关注,重回大众的阅读视野。

苏童坦言,最初决定参与“重述神话”项目,是为其他国家和地区可能加入这一项目的某些作家所吸引:“当时我之所以连写什么都没确定就答应参与‘重述神话’,完全是看到葡萄牙的萨拉马戈、加拿大的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等作家也在被邀之列,这两位都是我非常喜欢的作家,说我是他们的粉丝也不过分。”他打了个形象的比喻,“能与这些作家在同一个写作项目中出现,好像跟一群顶级运动员同场竞技”。他说,跟这些高手“过招”,压力自然是有的,这需要在写作中尽量克服。在他动笔写《碧奴》的时候,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的《珀涅罗珀记》等三部“重述神话”作品已经问世,为了避免干扰或暗示,他选择了不看。

多年前应张艺谋之邀,苏童曾写出一部评价颇佳的《武则天》,这次参与“重述神话”项目,似乎仍给人以命题作文之感。对此,苏童觉得当年写《武则天》,确是命题作文,但这次写孟姜女,既是命题作文又不完全是命题作文。因为“‘重述神话’,与神话有关,更与重述有关。这次的创作,我是先把《碧奴》当成我自己的小说来写,其次才考虑到这是根据‘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延伸出来的作品,这使我自始至终能够保持比较稳定的写作心态”。《碧奴》的写作并未带给他太多束缚,令他有莫大的创作快感。而参与“重述神话”项目,则为苏童的写作带来极大的启发:“在我的文学观念中,不觉得重述神话有什么特别,乔伊斯的《尤利西斯》、尤瑟纳尔的《哈德良回忆录》都可算对传说或神话的重述。这次创作让我更意识到神话本来就应该是作家的重要创作源泉,为什么我以前没有想到要利用这些素材呢?”

在世界范围的文学创作中,不乏作家以神话传说为素材的写作,可是在中国,特别是在当代中国文学界,“重述”却是少见的。谈及这个话题,苏童举了《故事新编》的例子,他觉得那是鲁迅先生对于中国神话的一种经典重述。“不过,‘五四’以后,中国作家的关注焦点大多在民生层面,而1949年之后,我们的文学更加写实,这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我们丰富的文学传统和写作资源。其实这些资源不在当下的生活中,而是在很遥远的从前。”苏童始终相信,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像“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自然是中国独有的。

写了二十几年小说的苏童,在他的作品中曾创造过很多生动鲜活令人难忘的人物形象,有趣的是,这些人物大多是女性。他是不是自忖长于女性形象的塑造才决定以“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开始重述?“这倒不是,我写了很多女性角色其实使我更想写写男性。我曾经特别想写‘大禹治水’的故事,这个故事极富现代寓言色彩――一个人和水的斗争,我想我能够把这个故事写出寓言味道甚至带有卡夫卡的色彩。说不定我哪一天还是要写写‘大禹治水’。”苏童觉得:“是孟姜女的故事本身所具有的奇幻色彩吸引了我,这对我的诱惑远超过‘大禹治水’,这个眼泪哭倒长城的故事让我着迷。”

在《碧奴》中,虽然苏童设计的形形色色、奇幻古怪的人物充满超现实味道,虽然他笔下碧奴的伤心眼泪以各种方式滴落让人动容,但如一个符号般陪着碧奴前往大燕岭的盲眼青蛙似乎更加让人无法释怀。谈起这个形象,苏童说:“我写那只青蛙,并不是为了渲染这部作品的诡异气氛,我是把这只青蛙当成一个人物来写。我在文字里强烈地暗示读者――这只青蛙就是那位寻找儿子的老妇人。一开始动笔的时候,我想过要设计一个寻找儿子的老妇人形象跟寻夫的碧奴同行,可是我意识到这样会使整部作品的线索变得分散,对碧奴这个人物的塑造力量会失衡。写到发洪水的时候,我的脑海中浮现出青蛙的形象,觉得可以让一只青蛙承载老妇人的灵魂。”他笔下碧奴生活的世界是个蛮荒时代,那样的时代背景下,人们不可能按照现代人的生存哲学来生活,人们的社会生活更多地同大自然密切相关,通过人与自然的关系来审视生命。所以在书中,不仅出现了这个变成青蛙的老妇人,书中的每一个女性角色都是自然界的一草一木变化而来,碧奴也是一个葫芦变的。

“我的写作一向不习惯交待具体时间。”苏童告诉记者,在《碧奴》中他同样没有提到太具体的时代背景。在这样宛如时下玄幻小说所强调的“架空历史”的背景下,如何在写作中把握人物的语言以及细节描写呢?他在动笔前,曾经认真读过顾颉刚的《孟姜女故事研究》,书中关于孟姜女的史料记载显示,她哭倒的是齐长城而不是我们以为的万里长城。齐长城只是一小段,哭起来并不壮观,自然使这个眼泪哭倒长城的戏剧性大打折扣,于是苏童在《碧奴》中没有提及故事发生在具体哪个朝代,哭倒的是哪段长城。很多语言和细节也是虚化的,他认为:“孟姜女的传说也好,我的这篇小说也罢,最动人的部分是哭长城本身,哭哪个朝代的长城反而不重要。”

一本《碧奴》看下来,记者感觉通篇浸透着主人公碧奴的泪水,书中的悲剧性被眼泪折射得异常立体,不过苏童并不认为这是一部彻头彻尾的悲剧:“碧奴的悲剧其实有乐观的成分,她的不幸因为自己的眼泪而有出路了。即使像碧奴这样处于社会底层的弱女子,即使这样贫贱的生命,也会因为眼泪而有了力量,无疑她对自己是有信心的。眼泪哭倒长城,可以理解成她对不幸命运的一种解脱,是极大的安慰。”他解释道,与其说在这本书中他写碧奴这个人物,还不如说他在写眼泪,只不过他要通过碧奴来完成对于眼泪这个形象的塑造。在写作过程中,他屡屡发现自己几乎无法分清到底碧奴和眼泪谁是主要人物。“碧奴的命运之所以耐人寻味,归功于她那最后的使命――用眼泪哭倒长城。眼泪在碧奴的生命中的重要性,大于一个符号,几乎是她唯一的财富。她要用眼泪向现实发问,用眼泪摆脱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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