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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听智者

2006-11-08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洋溢着青春活力、自由快乐情绪的旋律在人们的耳畔流淌,是陈原老生前最喜欢的那首舒伯特伟大的《鳟鱼五重奏》。乐曲中,陈原老仿佛又来到我们中间……

11月4日,陈原老逝世两周年的日子,他最后离开的工作岗位――商务印书馆

和中国出版工作者协会,为他举行了一个追思会。

数位年事已高的老友,亲临会议,李祖泽、陈万雄专程从香港赶来,更多的同事、晚辈,珍惜这走近陈原老的机会。追思中,大家都说,陈原老是一座高山,你望着他,永远也达不到;陈原老是一座宝库,似乎,从他大脑中涌出的智慧和知识,不会穷尽。能与他相识,是一种荣幸。听陈原老讲话,是一种享受。

商务印书馆策划部的年青人把追思会设计得独具匠心,陈原老生前喜爱的乐曲,睿智、精辟的话语,让每个与会者走近了陈原老博大智慧的精神世界。在这里,让我们一起聆听陈原老的话语,期待心灵得到一次享受。

书迷与书

在十年“文革”之后的拨乱反正时期,陈原在好几个场合做过关于出版工作者自我修养的演讲,他说自我修养的头一条,就是使自己成为“书迷”。有人提醒说,还是“政治第一”。他说:“我想,也许是对的,没有人能离开‘政治’,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不管它,它要管你”。十年后他又重讲这个问题,他说:“坦率告诉诸君,经过又十年的探索,我仍然认为,作为一个编辑,作为一个老总,他的自我修养的头一条还是应当成为‘书迷’。”

着了迷――就是爱到入迷――这些“迷”们,连生命都可以不顾,去捍卫他们所爱的理想,所爱的人和事,在这个世界上随处可见。书迷同球迷、影迷的定义、遭遇和景况大致是相似的――不过书迷从不闹事,绝对不会大打出手,迷了即失去了“名利场”的所有诱惑,只迷恋叫做书的这种东西。

古语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不叫书迷,这两句反映出一个钱迷和色迷的那种低级形象。也许他有点钱,也许他很穷,也许他有个天仙般的情人,也许他还是个光棍,但不论怎样,他仍旧见了书就着迷。

古语又云:“开卷有益”。这句话有点劝善的味道,当然同时也有点功利主义的味道。但一个书迷却不怎么看重这句话。迷了,着迷了,有益无益,大益小益,全然不管,这才叫书迷。

他着了迷,风风雨雨,他还是迷上了书,他在这里得到的是一种高尚的情操,一种向上的理想,一种人生的乐趣,一种奉献的品格。有所得即有所失――失去了尘世的明争暗斗,失去了低级趣味的欲望,失去了愚昧和无知,失去了冷漠和无情。

所有伟大的出版家都自幼就“嫁”或“娶”了书这个行当。他不是天主教神父,他也结婚,但他确实将灵魂嫁或娶了书这个行业。他爱书胜过一切。他为书而生,他为书而受难,甚至为书而死。没有这种痴情,成不了气候。打开中国近代出版文化史,举凡张元济、夏粹方、高梦旦、胡愈之、邹韬奋、叶圣陶、徐伯昕、黄洛峰、华应申,以及章锡琛、陆费伯鸿、汪原放、张静庐无不是书迷。

孕育这种“迷”情或“爱”情,各人有各人的出发点,不尽相同,但是起码的是对人类文明的向往和投入。书迷与文明共生,甚至于过着一种淡泊宁静的自我牺牲生活,具备一种虔诚的殉道精神。默默地勤劳,做出无私的奉献。不是为了黄金屋或颜如玉,决不是只有“职业”道德,书迷已超越了“职业”,他的职业性的责任感,已升华为对人类文明的贡献。

这就是为什么做一个真正的(如果暂不称为伟大的)出版人,都应当成为书迷的道理。

他在《汉泽世界学术名著丛书简介》前言中写道:

通过这些著作,处在这个伟大时代的国人有可能接触到迄今为止人类已经达到过的最高精神境界。这许多书的作者都是一个时代、一个民族、一种思潮的先驱者,代表者,他们踏着前人的脚印,开拓着新的道路;他们积累了他们那个时代文明的精华,当然也不免带着时代的偏见和渣滓,留给后人去检验、去审查、去吸收营养。所有这些都对孕育伟大时代和巨人有所裨益。

伟大的时代正是需要巨人而且是巨人辈出的时代――正如恩格斯所提示过的,凡是伟大时代所产生的巨人,无论在思维能力方面,无论在奉献的热情和完整的性格方面,也无论在多才多艺和学识渊博方面,都是无与伦比的。

所有时代的巨人都是在时代运动的实际斗争中生活着的,他们是自己的时代、自己人民的产物;人民最珍贵的品质和精髓都集中到他们身上;与此同时,他们又是从以前各个时代的伟人思想中独立形成的,他们从这些世代相传的人们的头脑中经过了自己独立发展的道路。他们吸收了并且改造了两千多年来人类思想和文化发展中一切有价值的东西,从不放过其中任何一点最微小的而又珍贵的东西。

这套书奉献给所有愿意和需要吸取前人思想精华的千千万万的读者,他们都可能成为这个伟大时代的巨人。

在三联书店将他的三本音乐译书,列入《爱乐丛书》头一批出版时,他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英雄”的贝多芬,“幻想”的柏辽兹,“悲怆”的柴科夫斯基!――英雄、幻想、悲怆,这是音乐家赋给他们创作的标题,引发多少遐想,多少希望,多少憧憬啊!也许这几个简单的字眼,会给他们自己的个性定位,至少给他们的崇拜者一种导向,但是归根到底,是他们的乐曲打动了世人,鼓舞了世人。他们的音乐不是教堂里的弥撒,不是天国里的牧歌,而是人间苦难和欢乐的化身,是坎坷和希望的化身,是为那些在最艰难的时刻还对未来,对理想充满希望,至少是拒绝放弃希望的世人鼓足勇气。

我感谢音乐。我感谢音乐的创造者。我感谢他们教会我如何迎接命运的挑战,我感谢他们拉着我的手度过一个又一个险滩。因此,我从幼稚而狂妄的青少年开始,时时想着要把这些伟大的人格,高尚的灵魂,不屈的奋斗精神,以及这些精神的化身――他们的音乐创作,传送给我们亲爱的读者。然而我只是一个界外人,我没有能力用琴声传递他们的信息,我只能依靠文字来表达我的心愿。这三本译作就是这样产生的。

出版家

他在《总编辑断想》中说:

出版物――我在这里特别指图书――是文化和文明的集中表现。一个时代的文化,一个社会的文明,在很大程度上蕴藏在图书里。

没有书的世界将是一个谜一样的世界;没有书的社会将是一个不文明的社会;不重视书的民族将不能积累自己的文化,提高不了自己的文明程度。

一个人,带领一班人;一班人,指挥一群人。这就是现代出版事业的金字塔指挥系统。

处在金字塔最高处――尖端的那一个人,是个关键人物。历史证明:既不能夸大个人在历史运转中的作用,也不能缩小或不承认个人在历史进程中的作用。

光彩是从质量来的;黯然无光,自然也是由质量引发的。

一部亏本书也不出,文明亦将绝灭――只出亏本书,文明亦将绝灭。正是:所为何来?

看到了事物刚刚露头的开端,便能推断它的发展它的成长或它的溃灭,正所谓见到开头便预测到结尾,且往往百发百中――这就要有超人的敏感。

有敏感才能避免近视,避免因小失大,避免平庸,避免因循苟且。

一个哲人说过,一投放社会,这产品(书籍)就像斧子砍在树上,抹也抹不掉的。切不可放过最后审视的机会。

在“十五年――记《读书》”一文中,身为第一任主编的他,在谈到《读书》能熬过十五个寒暑的风风雨雨,能与“读书无禁区”共生(这个勇敢的命题,却又引起某种不愉快的命题),并且居然在海内外拥有了一批寄予激情的作者和读者。他用这样的寓言抒发了感慨:

此刻我忽然想起多年前听到制造机器人的争吵:一个愚人,一个智者,一个贤者:都是机器人的主宰。愚人说,我有罪,我不该把愚人的淘气程序输入机器人,惹起意想不到的麻烦;我建议拆卸机器人,九九归真,成个正果。智者突然改变了他历来的主张,坚决反对拆卸,他说怕什么,今后输进聪明程序就是。愚人说他不会编聪明的淘气程序;智者说那就编些不聪明不愚蠢不淘气的程序罢。愚人说这太难了,临老学吹打,学不会。此时贤者说,难也确实难,拆也不好拆,不拆也不好,研究研究再说。这样机器人存在下来了。天下从此多事了。

于是有《读书》的《两周年告读者》,还是唯物主义,历史主义,辩证法,社会主义,还是古今中外,还是没有雷区。……

这样就过了十五年。智者走了,贤者走了,愚人后来到王屋山移山去了,实际上也走了……

读书真不容易呀!《读书》也真不容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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