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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武侠小说如何走向经典

2006-11-29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本报记者舒晋瑜 我有话说

两位成功的新武侠小说作者:左边是凤歌,右边是步非烟。/摄影:本报记者舒晋瑜

新武侠是中国内地“文革”以来出生的一代新人的武侠创作,20世纪90年代末出现于网络,

以2001年《今古传奇・武侠版》创刊为标志大规模进入纸质传媒,2004年,该刊和《西南师范大学学报》“21世纪中国侠文化”专栏正式提出了“大陆新武侠”的概念,新的武侠高潮已喷薄而出。

凤歌的《昆仑》出版时,某媒体称“这是近年来武侠文学界一件标志性的大事,若干年后,当我们回顾21世纪大陆新武侠时,也许会将《昆仑》和1958年金庸《射雕英雄传》的出现相比。”这一评价是否太高?我不置可否。但是,武侠小说在网络的兴起却是不争的事实。《昆仑》在“清韵书院”网络连载时,即被评为“十大武侠经典作品”之一,在《今古传奇・武侠版》连载,又成为该杂志的年度作品,迄今已有数百万忠实拥趸。新武侠已成为和奇幻小说并举的一大门类。

新武侠小说风起云涌

北京大学教授孔庆东对中华读书报说:“大概从2000年开始,武侠小说创作突然有一个新趋向,涌现了一批20岁上下的年轻人。为避免与港台新武侠重复,它被定名为‘大陆新武侠小说’。”他认为,新武侠小说创作未必要超过前人,而是要另辟蹊径。这些作者多属自发型,且文化素质较高,与港台新武侠的整体创作队伍相比,质量很高。因为他们“站在前人的肩头”,有自己的优长。影响他们的既有金庸,又有西方文学。

在西南师大教授韩云波的印象中,新武侠小说最早出现于期刊和网络。专门刊登武侠的期刊目前发行量达到几百万册,几十种新武侠图书陆续出版。其中有长江文艺出版社推出的“中国新武侠典藏书系”(首批4本:《小椴作品》、《步非烟作品》、《小非作品》和《杨叛作品》),以及北方文艺出版社的一套“武侠新力量排行榜”。

韩云波认为,新武侠主流创作队伍有三大特点:

一,高学历:大学生、硕士生很多,相当多是博士;二,年轻化:基本上是“70后”,60年代出生的都很少;三,专业或职业多为理工科:比如沧月学的是建筑学,力端北大毕业后在深圳银行工作,沈璎璎则是天坛医院的医学博士。

新武侠在2005年出现出版热潮,一直持续至今。《今古传奇・武侠版》杂志荣获了全国期刊百强,很多作者备受关注,被称为金古黄梁温下的小椴专门从事武侠小说创作,小非被称为“青春武侠第一人”,沧月则被称为少女武侠宗师,有“大陆新武侠宗师”之称的凤歌去年曾凭借有120万字的《昆仑》领军大陆新武侠阅读潮流,事隔一年后,凤歌又携新作《沧海》(山海经系列第二部)与广大读者见面。与此同时,研究金庸的孔庆东教授开始研究这一群新武侠作者,西南师大的韩云波教授也提出了相关理论。

5年的时间不算短,回首被“热捧”的武侠写作者和代表作品,孔庆东所说“当前的新武侠创作总体上五彩缤纷”确为精当,他认为大陆新武侠小说大致可分两派,一为传统派,模仿金庸、梁羽生,如凤歌,模仿金庸可谓到一流;一为学习西方的,奇幻作品较多,不像港台新武侠那样注重历史,对历史的阐述更有现代性。

各路作品的表现内容也是各有特色的。小椴的《洛阳女儿行》、时未寒的《换日箭》讲述江湖恩怨,沧月的《镜・双城》、优客李玲的《红颜四大名捕》、步非烟的《曼荼罗》、沈璎璎的《逝雪》写江湖女侠,蓝莲花的《千帐灯》和《风烟引》,以及萧如瑟的《如梦令》,写武林中人的儿女情长,小非的《游侠秀秀》、何员外的《何乐不为》、韩寒的《长安乱》则试图重建自己的江湖。韩寒自称,自己的优势在于没看过金庸、古龙的小说。这批人将自己旺盛的创作力投入创作中去,因为心中无所顾忌反而别有滋味。

作品题材也丰富多样。《昆仑》以宋末元初为历史背景,通过主人公梁萧的传奇经历,给读者展开了一幅气势磅礴的江湖画卷。萧鼎的《诛仙》之所以大热,其实更多得益于近年来风靡网络的玄幻小说的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它能在众多的奇幻小说中脱颖而出,实在是因为其作为“武侠小说”的坚实质地。小椴作品很好地继承了中国传统武侠小说中的侠义精神,其情节背后潜伏着人性以及社会规范下人的抗争这样的大主题。步非烟的文化背景取自佛教和印度教,有着典型的泛东方文化色彩,这使看习惯了中国传统武侠中国道统的读者耳目一新。杨叛由一篇《死香煞》奠定了他新武侠的代表作家地位。这篇带有强烈悬疑色彩的作品让读者再一次领略到古龙当年创下的武侠悬疑的魅力。但他的文风又有更多凌厉之处,在力量上比古龙作品要突出。小非的《游侠秀秀》在某种意义上说颠覆了中国传统武侠概念,滑稽搞笑,幽默风趣,在小非笔下,江湖不再是充满血腥充满杀戮的,取而代之的江湖是一个充满谐趣的世界。

创作者的武侠梦

《昆仑》作者凤歌是《今古传奇》武侠版的编辑。《今古传奇》已经为大陆的武侠小说作出了很大的贡献,小非、沧月、燕垒生、小椴们都是这本小开本杂志的作者,但这本杂志分量最重的作者可能正是凤歌本人,他的《昆仑》一共写了100万字,被称为最接近金庸实力的作家。

凤歌对中华读书报说,自己的创作最初只是一个很小的念头。有一天他百无聊赖,上网闲逛,偶见许多武侠小说,文采斐然,作者则很陌生,后来才知道:原来金、古、梁、温、黄之后,仍有人写作武侠小说啊。可惜遍览诸文,均有不如人意处,当时便萌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或许,我能写得更好吧?”

什么力量让他完成了这篇百万字的小说呢?凤歌说:“或许来自某种感动吧。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武侠就是一个梦,是一种魂。对侠的感动恰是我写作的初衷,一夜夜埋首于键盘,才华丰瘠已属其次,激情才能决定一切。每当万籁俱寂,我纵极想象,刻画千年前种种情状,那份感觉,就如同将军夜猎,万骑杂沓,从胸中呼啸而过,其中的森然古意、血气奔腾,只有局中人才能领会,这份感觉就是所谓的感动,有了这份感动,侠者便能拔剑扬眉,歌者便能高歌停云,舞者便能为君一舞,画者便能挥毫落墨,浸染烟霞。而在这五年中,我从长江之畔到天府之国,又从天府之国到江汉平原,山川换改,年华老去,昔日的年少轻狂已变成了今天的世故老练,所幸,胸中那份感动还在,那份侠情依然。”

凤歌说,在创作中,他不但学习前人的技巧和故事结构,又在其中翻出新意来。“对于我们这一派来说,更看重故事性和知识性,我们学习的榜样是《达・芬奇密码》。将古代的历史与幻想的江湖结合,并使之焕发出光彩。”在《昆仑》中,精通古代算术的主角梁萧通过自己的知识来寻求武术上的突破,而这算术的运用又涉及整个江湖的格局。对于这些作者来说,能够将现代的思想与古代的知识融合起来,在想像力上无疑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何员外在谈到《何乐不为》时,说自己受到了两个作家的影响,一个是王小波,另一个便是小非,那时,小非的《游侠秀秀》已经在网上红了很久,《何乐不为》充满了对《游侠秀秀》的模仿。

北大中文系研究生步非烟的武侠作品空灵飘逸,以诡异细密见长,2004年荣获了温瑞安设立的神州奇侠奖。她说:“我希望有朝一日,大家能认同,在儒家之侠之外,还有另外一种侠客。这种侠客也许并不以为国为民为己任,而是遁世而出,逍遥天地之间。”

小非则认为,自己的新作《宋昱外史》的写法绝不同于任何一部传统武侠小说,甚至带着明目张胆的颠覆企图――从江湖格局的古怪设定,到正邪之间的另类互动,再到武功作用的推翻重建,处处都在闪躲常规。

杨叛从小就喜欢武侠,一直到现在,一分钟也没有停止过。他说总将自己的每一刻的空闲沉湎于那梦幻般的世界中去。江湖,多么遥远而神奇的地方!在那里的一切都如此的单纯又如此的沧桑,如此的飘逸又如此的激烈,如此的无奈又如此的多情。

新武侠小说的优势及不足

每一次文学文化的高潮,都必然会有标志性事件出现。1994年,人们对金庸小说“文学大师”和“文学革命”的评价,已经成为中国大陆武侠文化高潮的标志。10年之后的2005年,凤歌《昆仑》的连载和出版,则无疑是包含着观念与技巧巨大创新的武侠新高潮的标志性事件。

韩云波认为,这一代人“文革”后才有记忆,思想观念与上代人完全不同,成长的文化氛围也不同,而媒介的变化也会影响人的思维方式:我们用笔写作,他们用电脑;我们主要看纸质媒体,他们依赖电子媒体,各有通行的语言方式。

他在评价新武侠小说的成就和不足时说:“成绩就是多元繁荣,形成了一种宏大的局面。不足有三点:一是受网络游戏影响而形成的设定性,欲先有框架,模式老套;二是一些作者成名太早,沉溺于良好的自我感觉,不去思考是否抛弃过去,最终有些作者可能昙花一现;三是商业层面的操作导致作者的浮躁情绪。很多武侠小说的出版是文化公司在操作,他们必须适应市场。这三个问题使得大陆新武侠潜伏着重重危机。”韩云波说,最初几年,他是以发掘优点为主,对新生事物不棒杀,但从今年开始,他认为新武侠已形成一定气候,因而才站在更高的层面上要求作者。

要改变这些问题,韩云波认为有三个方面需要强调:一是作者对自己人生经历必须有所反思;二是加强哲学思考;三是要有敬业精神,也就是不断追求完满的敬业精神。小椴正在将忏悔精神引入武侠,这种追求值得肯定。

如何走向经典

孔庆东认为,创作新武侠小说的大部分作者,现在是靠学问,靠想象,靠才情。凤歌用古代数学知识,想象力、语言都好,但人生阅历不够,缺乏跟中国本土生活的联系。现在的新武侠多是模仿加悬幻,有些悬幻还在直接模仿哈利・波特,有些东西在西方合情合理,到了中国就变得奇怪。

“金庸写历史,但结合了当下中国的问题,有很深的忧国忧民的意识,比如《笑傲江湖》,他忧患当下中国,而不仅是古代。金庸的故事精彩,但最终目的是启发当代,这样才有震憾力和深度。我读大陆新武侠小说,只是佩服有才华,故事编得漂亮,但是缺乏思考。”孔庆东说,“凤歌的出现标志着这一代年轻人达到了金庸讲故事的水平,但还要超越,他对古代知识的掌握超过金庸。我相信,他们肯定有能力写出更好的作品。”

长江文艺出版社“中国新武侠典藏书系”主编冯知明认为,大陆新武侠作品已受到无数读者的喜欢,书中的典型人物、经典段落也开始被人开始引用,都说明大陆新武侠已经到了要确定经典的时候了。

“我们要做经典,不是做流行。要让装帧配得上内容。这不是简单的一季两季的图书。是我们看到新武侠发展已经到达了一个程度,已经有这么一批作品接近或者达到了经典的要求,在这样一个氛围内我们才有这样的选择。长江社的传统不是做流行书籍,我们一直在做经典和品牌。”主持出版此书的长江文艺出版社负责人方平解释。

经典的武侠小说有两种,一类是突变产生经典,比如古龙,他过去学金庸,后来转变风格;一类是渐变,严家炎评金庸是“静悄悄的革命”,就是明显的渐变。韩云波有一个“渐变的革命”理论,他说,渐变又可归纳为三大主义,有三个方面体现出和港台武侠小说的不同:一是从哲学主义到科学主义的变迁,以前以哲学为文化核心,而新武侠创作队伍中的凤歌以数学为核心;二是从现实主义到理想主义的变迁。三是从民族主义到和平主义的变迁。韩云波还发现有一个趣的现象,走突变路线的,以女性作者为主,占3/4的比例;走渐变路线的,是男性作者为主。“这可能跟过去没以女性作者写武侠有关,现在新武侠小说队伍中女性作者占到一半。”韩云波说,他主张突变和渐变并行。

总之,目前的新武侠作品中还没有可以称为“经典”的作品。大陆新武侠要继续发展,必须要有深度模式。金庸的经典作品的出现在40岁左右,新武侠小说的创作队伍还很年轻,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不断地打磨自己、丰富自己。他们已有非常好的基础,所欠缺的是人生经验和哲学思考,5年以后或者说5年以来,肯定会有非常不错的作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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