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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庵:读书又一年

2006-12-20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家中客厅本有书柜十三个,今年春天重新装修,又在一间房里做了七个书架。不想很快就装满了,客厅里的餐桌上也堆着好些。查水表或取快件的人来,每问:“您是卖书的么?”――我讲这些并非炫耀,乃颇以为“

累”。启功有诗句云“读日无多慎买书”,我大概还没到这时候,但也曾盘算一番:一周读书一册,已属难能可贵;假如还有30年好活,不过一千五六百本,也就是不到四柜而已。这真应着《庄子・养生主》所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

以上是一段闲话。却说趁写这篇文章之机,我把今年书账检点一遍,合计买书二百三十种,都是自家感兴趣,希望看的;他人赠送者尚有若干。现在略谈看法,无逾这一范围。此外自己所在出版社的出品亦避而不谈――或谓“举嫌不避亲”;我却想起“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还是别惹人耻笑罢。

我买的书、读的书,无非文学与社科两类;后一类中,又限于传记、历史、思想等。以下依次各列举一二。首先应该提到奥尔罕・帕慕克的《我的名字叫红》(上海人民出版社),虽然因为得了诺贝尔奖,外间已经谈论很多。我最关注的是它的叙述方式。书中不同叙述者之间不是平行关系,而是递进关系,与芥川龙之介的《竹林中》完全不同。无疑这是一本相当风格化的小说,讲述的却是拒绝风格化的细密画,其中或许暗含一种反衬的意义。

有些作品我已写过书评,这里不再多说,如《普里什文文集》(五册,长江文艺出版社)、《卡尔维诺作品》(已出五册,译林出版社)、纳博科夫的《洛丽塔》(上海译文出版社)等。应该提到两套大书,一是《奥尼尔文集》(六册,人民文学出版社),我觉得他最得古希腊悲剧家尤其是索福克勒斯的神韵;一是《贝克特选集》(五册,湖南文艺出版社),过去的一百年,称为“卡夫卡的世纪”可,称为“贝克特的世纪”亦可,其他作家不曾如此本质地传达时代精神。劳伦斯・斯特恩的《项狄传》(译林出版社)出版,多少因为昆德拉的揄扬;然而因此填补了译介方面的一项空白,也很值得欢迎。类似空白之处还有不少。譬如英国现代文学史上,就有乔伊斯・卡里、马尔科姆・劳里、劳伦斯・达雷尔等几位大作家,一直不入我们的翻译家和出版者的法眼。今年好不容易看到卡里的The Horse's Mouth(《马口》)面世,书名不知为何改成《画家吉米逊》(百花洲文艺出版社),装帧也不甚理想。

《巴黎伦敦落魄记》和《向加泰罗尼亚致敬》(江苏人民出版社)都是奥威尔的“纪实文学”。我曾用“从圣徒到先知”概括奥威尔的一生,如果说《动物农场》和《一九八四》是先知之作,那么这两本反映的就是他之为圣徒的情形。奥威尔的冷峻,以及冷峻之下的热情,都显现于字里行间。对奥威尔来说,先知是由圣徒长成,或者说根子是扎在前者之中。没有在巴黎、伦敦的苦难生活,没有在西班牙内战中的冒险经历,他对我们这个世界的现实与未来,不可能明白到那等程度。

《维多利亚时代的奥林匹斯山》(江苏教育出版社)与去年推出的《美的历险》、《拉斐尔前派的梦》同属威廉・冈特《维多利亚时代的艺术潮流》三部曲。前两本所述唯美主义与拉斐尔前派,迄今仍被大家所关注;这一本讲的是古典主义一派,亦即所谓学院派,代表人物是雷顿――这名字我们未免陌生,因为整个这流派都只能到博物馆里去寻找踪迹了,尽管当初曾经显赫一时。三部曲可以一并形容为:此情此景,跃然纸上。外国的文学史、艺术史,往往不止是生平介绍、作品分析,而且能活生生地描摹出某一创造者从事创造的特色,其中绝不忽略细节。冈特把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

俄罗斯科学院高尔基世界文学研究所集体编写的《俄罗斯白银时代文学史》(四册,敦煌文艺出版社)可谓皇皇巨著,真让我们长了不少见识。举个例子,库普林去国17年,我们的论家动辄说“这是他创作枯竭的时期”、“虽有作品问世,但值得一提的却寥寥无几”,而据这里介绍,其实颇有成就,包括写了长篇小说《士官生》。这部文学史的中译本也不无缺陷。末尾列有“汉俄对照人名索引”,翻译却不照此办理,譬如“阿尔志跋绥夫”与“阿尔齐巴舍夫”并见,实在乃是一人。再就是多位译者合作,文笔高下颇显参差。

《自由之声:十九世纪法国公共知识界大观》(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与《法国知识分子的世纪》(三册,江苏教育出版社)同为米歇尔・维诺克所著。过去我评价霍布斯鲍姆的《极端的年代》说,认识历史是一种智慧,描述历史是另一种智慧;在作者笔下二者却是相得益彰的。这话完全可以移过来形容维诺克的著作,而且因为他写的是思想史,与叙述对象之间智慧碰撞的火花更多。

汉娜・阿伦特的《黑暗时代的人们》与《精神生活・思维》、《精神生活・意志》(江苏教育出版社)中译本的出版,要算是思想界的一桩大事了罢。可惜她的《极权主义的起源》迄未面世。――文章写到这儿,偶尔看到关于两本《精神生活》译文的批评。据说“阿伦特的文字一如她的思想,那么清明、正直而有节制”,我真希望译成中文多少能够传达出一点儿来;退一步讲,千万不要把意思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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