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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犹酣畅兴初阑

2006-12-27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本报记者 舒晋瑜 我有话说

彭世团/摄

子曰: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李泽厚解释说,七十岁心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却不违反礼制规矩(《论语今读》)。想必72岁的王蒙也已修到这重境界。其实自从《王蒙文集》之后,王蒙的创作达到了质与量的高度集中。他谈“红楼”,说“人生”,讲《青狐》,述《尴尬风流》,忆“苏联”,直到《王蒙自传》第一部出版,书是越出越勇,不断地制造热点话题,不光是国内媒体,就连国外媒体也一直穷追不舍。

单讲2006,对王蒙来说确实不同寻常。12月底,他又被中华读书报评为“年度作家”。

刚刚访问伊朗回来的王蒙听到这一消息,首先表示了感谢。同时,他又说:“我毕竟已经不像当年那么冲啦,我只能感谢读者与同行的宽厚了。”此事令王蒙想起自己的一首旧诗:“过时雁唳意陶然,心在白云苍狗间,发未萧疏身已旧,文犹酣畅兴初阑。”

他解释说:过时云云是因为早在20余年前就有人宣布王蒙的过时了,后来又反复宣布过多次。使我想起马克吐温的妙语,没有比戒烟更容易的了,我每年都戒好几次。

他的心态平和从容,仿佛“过时”的话题比“年度人物”更有说头,因为他又想起自己写过的两首“过时”的诗:

再闻时过喜如狂,旧浪推前颂大江,日月光华纠缦缦,易薪传火本平常。

过时非过笑非时,谱罢新章谱旧词,何当共饮趋时酒,却话悠然过气时。

尽管此前已出版了《王蒙自述:我的人生哲学》,还有夫人方蕤所著《我的先生王蒙》,但都称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自传。《王蒙自传》第一部《半生多事》完整记录了王蒙成长的点滴往事,包括从孩童成长为文学青年,以及后来在新疆16年的生活。书中有三分之一的内容有关当年的“放逐”新疆,这是王蒙第一次详尽讲述这段经历。

书名取自他的七律《感怀》:此生多事亦堪哀,九命七羊叹妙哉。所谓半生是指从降临人世(1934)到“文革”结束(1976)40年的时光;所谓多事似指家事国事自己事事事不断。这4个字看似信手拈来,却又哀而不伤,正是从心所欲而不逾矩。这部作品使王蒙成为国内继韩寒、安妮宝贝后“含金量”最高的作家。《王蒙自传》首付版税达200万元,这是花城出版社有史以来给作家开出的最高价码。

紧接着又是《苏联祭》。游历苏联对王蒙来说是一次灵魂的冒险。因为再没有第二个国家像这个国家那样在他少年时代引起过那么多爱、迷恋、向往,后来提起它来又那么使他迷惑、痛苦乃至恐怖。他将“苏联”和“革命”、“爱情”、“文学”并列为自己青年时代的四个关键词。几乎在自传面世的同时,被王蒙称为“首先是我的心史”的《苏联祭》由作家出版社推出。

真实的王蒙让我们敬重,评论家高度评价《王蒙自传》,认为作家应该以一种自省的态度关照内心,勇敢地面对自己。王蒙自己说:“我的回忆面对祖宗,面对父母师友,面对时代的、各方的恩德,也面对着历史,面对未来,面对天地日月沧海江河山岳,面对十万百万今天和明天的读者;就算我说出了最真实最深入的东西,仍然是不够真实,不够深刻的,我永远做不到百分之百,我仍然感到对不起读者和历史。我怎么能只说对自己有利的那一点呢?我怎么能有意隐瞒,有意歪曲呢?……我必须说出来,我必须告诉你们。”

对于《苏联祭》,他说:“我只是敢于面对现实的伟大邻居俄罗斯,同样敢于面对曾经那样红火过友好过与仇恨过头疼过的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面对他的威震地球与终于解体……就像面对青春,面对自己的灵魂,面对自己的经历,面对自己的美与丑,面对自己的善与罪,褒与罚,年轻与衰老一样。面对,记下,并且说出,这就是这一本《苏联祭》的由来,这首先是我的心史,这是一个当初的小青年的见证:折射着风云变化,爱恋着伟大的祖国与邻邦。”

这一年,他似乎陷入不能自拔的回忆,伤感,多情,潇洒――他的回忆之所以不同寻常,是因为他知道记忆是需要保持的,一个没有记性的人是可怜的,一个没有记性的民族也是可怜的。王蒙个人留下了很多记忆。他认为,让年轻人知道祖父辈有什么经验,不是没有意义的。

事实如书名,《半生多事》引起了一些并不愉快的话题,一些关乎回忆的争论突然增多。

有网友运用索引术,根据他早前小说《活动变人形》的主人公形象,夫人方蕤《我的先生王蒙》和各类史料(包括抗战史料)中的只言片语,言之凿凿地得出结论:王蒙的家史不清白,这也是王蒙对长辈一直欲说还羞的重要原因。“污水”直接泼向王蒙,并且引来了诸多的争议。王蒙支持者则认为是恶意的人身攻击,只是部分人的主观臆想。对此,王蒙说,这个问题历史早有结论。这个事情到解放区就弄清楚了,都做了结论。只有心理最阴暗的人,才会到这里找丑闻。王蒙认为他的自传做到了“最大程度的真实”。他说:“你可以把各式各样的回忆录放在一块,看看我是不是做到了最大程度的真实。当然它仍然有限制,否则那也是不诚实的。比如,我写到有些人在运动当中被别人抓住辫子的那些事情,便没法写人家的名字。”

王蒙由于具有“永无休止的探索欲求和永不衰竭的创造力,以及永不疲倦的理想主义激情”,在2004年获得首届北京文学节终身成就奖,并连续4年获得诺贝尔奖提名。当读者频繁地读到他的作品同时,也传出一些负面的说法,认为这是王蒙为争做作协主席的加分动作。王蒙甚至觉得这一说法不值一驳。他说:事实已经说明还将继续说明。作家能够说话只有靠作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话,出丑的是谁呢?而且,经验证明,真盯着一个什么“官衔”,最好的办法是暂且什么都不要写,七十多了还不懂这个吗?

这种轻松自如的洒脱和坦然,让热衷于传播者无以言对。

1963年,王蒙过完了19岁生日,决定写《青春万岁》时,觉得写出草稿的过程简直就和得了热病一样。他把写作的实践形容为沉重如山的劳务。他后来回想道:“如果当初就知道文学有这么大的胃口,文学需要这么多的投入,文学要用去我的这么多生命;如果知道文学需要我冒这么多风险,需要我放弃青云直上、颐指气使、驾轻就熟、八面威风的可能,我当初还敢作出那样的决定吗?”

然而这里并没有疑问,他只能也一定会那样决定:我以我血荐文学。“我压根就期待着翻山越海,乘风破浪,全力搏击,一显身手。向自己挑战,向自己提出大大超标的要求的正是我自己!这就是我的人生,这就是我的价值,这就是我的选择,这就是我的快乐,这也就是我的痛苦。”

进入古稀之年后,王蒙仍然在出版着一部又一部的长篇小说。“写作对我这个70多岁的人来说,是极大的快乐。”他幽默地说,“连续两个月不写食欲下降,连续三个月不写失眠,连续四个月不写各种功能全没了。”

到目前为止,王蒙最畅销的一本书是53年前的《青春万岁》,累计卖了40多万册,自从1979年正式出版以来,每隔一两年都要增印。出版20多年了还可以不断再版的图书,在中国浩瀚的图书市场中并不多见。

正是王蒙的任何时候都没有忘情过文学,文学也就没有忘记过他。因为他对世界有兴趣,有善意。“作家不是世界的审判官,应该是世界的情人,应该对世界充满兴趣,充满爱。也有作家是世界的诅咒者,我尽量远离这类人,他们影响我的食欲和健康。”

这一年,王蒙继续在天津《今晚报》上连载他的《漫话红楼梦》,已写到一百多则,将于2007年结束并出书。这是他再一次阅读《红楼梦》的心得体会。读红评红,王蒙希望细水长流,慢慢来。

这一年,王蒙的讲演也很多,先后在北京、天津、广州、深圳、贵阳、南宁、香港、河内、德黑兰、重庆、温州、金华、上海、苏州、南京、秦皇岛等地做了20余场学术讲演,内容一为谈论现当代文学,一为谈论《红楼梦》,一为谈论中国传统文化。

这一年,他仍在继续“尴尬风流”的写作,新发表的有十余则。岁尾,王蒙访问伊朗。他喜欢古老的波斯文化,它的建筑、书籍出版、手工艺品都精美奇妙得无与伦比。

此前一个月,他访问了乌克兰,在克里米亚参观了契诃夫故居,并且在带小狗的女人和她的男友的铜像前拍了照,他说:“我觉得我真幸福。”

据了解,《王蒙自传》的第二部已经写完初稿,估计明年初夏能够与读者见面。王蒙说:“为此,我需要深居简出,专心写作,心无旁骛。如果我谢绝了许多邀请与采访之类的活动,我希望能够得到朋友们的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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