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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裂帷幕

2007-01-31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曾园 我有话说

米兰・昆德拉的随笔集《帷幕》法语版于2005年4月出版,此后其他语种的版本也陆续面世,中文版上市时间是2006年9月。而英文版的出版时间定于2007年1月30日。这和《无知》的出版是否有相似的原因?在《无知》出

版前,几家法国媒体向昆德拉“放冷枪”,一向沉默寡言的昆德拉没有反击,但推迟了《无知》法语版的发行时间让法国读者品尝了火烧火燎的滋味。这次《帷幕》英文版的延迟是否蕴含某种深意笔者无从知晓,不过昆德拉的确有能力将书籍出版时间也变成“国际文学事件”,在多种版本出版时间的斟酌与迟疑这点上,昆德拉恐怕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作家。也许是我神经过敏,不过有些细节真的颇堪玩味:书中昆德拉多处控诉了大国,大语种-大民族在文学话语中的霸权。

表面上,这篇“由七部分组成的随笔”谈的仍是昆德拉常谈的题目,比如说塞万提斯、斯特恩、贡布罗维奇、冰岛、捷克……不过,作为昆德拉“小说艺术”三部曲的最后一部(前两部是《小说的艺术》和《被背叛的遗嘱》),这部文论可以说是最完整、最流畅的一部,既不是由发言与采访的拼凑,也没有分量过重的音乐论述,所以读来感觉紧凑连贯。可以说是一部充满新鲜细节与见解的文学史与作家史。《帷幕》依次谈到了重新审视文学史(文学作品的时间范畴)的重要性、世界文学(文学作品的空间范畴)、作家的职业道德与天职、作家与“存在”,当然还有昆德拉在《无知》中阐发的关于“记忆”在文学阅读中所起的作用。

昆德拉一方面强调对传统的重新读解,一方面强调创新(“要重复,就必须没有廉耻,没有智慧,没有品位”)。他重新区分了小说和讲故事的区别。在昆德拉的论述中是菲尔丁的创新使小说诞生。然后在塞万提斯、拉伯雷和斯特恩的笔下,小说才得到了准确的定位。当然,每个作家都会将传统进行一次重新书写,这一点正如艾略特所说:“儿子生下了父亲。”昆德拉的特别之处似乎是在反情节与反说教这两点上摧毁“故事”的绝对权威,并从这个角度重新阐释作家的作品及其意义。

要真正了解一个作家的价值,就必须把他放在他应有的位置。这个位置包括时间和空间。而文学史首先是个时间的概念,昆德拉在此强调了空间概念。在他看来,文学空间在以往的文学阅读和写作中被扭曲了。比如说,昆德拉自己就被评论家当作斯拉夫作家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曼杰斯塔姆放在一起讨论。而昆德拉极为反感(当然并不是对俄国大师不满)。原因在于把他和这些作家放在一起,他的面貌(他的努力、他的美学特征)根本无法看清楚。针对文学史中这个有害的概念“斯拉夫文学”,昆德拉指出:尽管存在“斯拉夫民族的语言统一性,但并不存在任何斯拉夫文化,任何斯拉夫世界。”昆德拉在哪里?从前面的两本书中我们知道了,就是要到布洛赫、穆齐尔、贡布罗维奇等人组成的名单中去找他。

昆德拉在本书中再次以冰岛文学(《萨迦》)举例说明小民族文学的命运:“欧洲散文中最早的伟大文学珍品是在它最小的一个国家内创造出来的,这个国家,即便在今天,还总共不到三十万人口。”昆德拉极善于对不被人注意的文学史讯息进行分析,从而得出与常见看法截然不同的文学史悖论。他提醒我们警惕文化全球化的今天,也必须警惕“地方主义”。因为“地方主义”总是惯于打着民族的旗号去戕害本民族的文学。“如何来定义地方主义?就是无法做到(或者拒绝)将它的文化放在大环境下来看。”“地方主义”分两种版本:小民族的地方主义和大民族的地方主义。对小民族来说,文学“不是纯粹的文学史的事情”,而是“人民的事情”。无论是什么样的大师,他们总要“缝织出一面民族大旗,在他们的作品之上挥舞”。而大民族的地方主义则有两种罪孽,不仅把本国的世界级作家和本国“名人”相提并论,还全盘接受了那些小民族对自己的大师的狭隘看法。

昆德拉所要求的阅读,就是撕裂预先阐释的帷幕去发现作品的审美价值。这些预先阐释无论包含怎样的正义和美学的内容,只要一个人在读一本书之前就开始阐释,他就是在对艺术作品犯罪。

《帷幕》,(捷)米兰・昆德拉著,董强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年9月第一版,1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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