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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季:相声生涯的“爱”与“痛”

2007-02-28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李洪岩(本报书评人) 我有话说

马季出现在公众场合总是笑眯眯的

《一生守候》是马季先生的自传,未及杀青,先生即于去年12月20日遽归道山。全书标明18万字,去除几十幅照片,只得

十余万言,却写了作者50年的从艺经历和人生感悟,让人深感其丰满厚重。

马季说过,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充满激情。这本书的最大特点,则是在激情中抒写真诚。无论写喜悦,还是写痛苦,人们都能在行文中感受到马季那颗火热、真诚而期待理解的心,被他的激情和真诚所打动。然而,在绷紧的激情深处,笔者感受最多的,却是马季的忧伤!

在冰天雪地的嫩江边陲,马季两次险些丧命。在贫瘠穷困的中州淮阳,马季带病参加劳作。50余年,磨难加磨砺,酸甜苦辣,苦的、酸的占了一多半,但马季胸中最大的挥之不去的痛,大概莫过于外间所传他与师父侯宝林之间的不快了。在书中,马季明确告诉读者,关于他曾经打过侯先生一个耳光的传言,是不真实的。他从未打过老师,也从未伤害过朋友,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他并不讳言师徒间曾经发生过的纠葛,也不回避自己曾经使得朋友“感到不高兴”。例如,文革当中,师徒间相互写过大字报,侯先生并向造反派汇报过他的假情况,等等。一次,在开滦矿务局演出,台下要求“翻场”,侯先生却对观众说:“艺术啊,是鱼肝油。鱼肝油丸你们知道吗?一天吃两粒对你们身体有营养,鱼肝油丸虽然不是毒药,一块吃八斤也药死你。”对此,马季是不满的(第66页)。回忆时代所造成的遭遇,马季只有痛。这种痛,源于对师父深挚的爱,更源于马季纯洁的人格。毕竟,作为个体的人,在时代潮流中只是一片风中飘摇的树叶!侯宝林终生视马季为最得意的弟子,已足说明一切!

马季有自己的相声理念。他的相声艺术论虽然未及动笔,但通过《一生守候》,人们依然可以看到他的基本理路。

评价马季,离不开对新式相声的定位。如果说侯宝林是传统相声的改革者,那么,马季就是新式相声的构建者。这是马季与侯宝林的一个区隔点。问题是,以歌颂与宣传新生活为特征的新式相声,是否悖逆了相声的本质?对此,相声行有争议,笔者不想发表意见。但应该承认,就艺术效果而言,“歌颂”的难度远远大于“讽刺”。比如观众,就往往觉得台上的丑角有趣,正角沉闷。这是人的审美心理定势。可是,马季却以其卓越的艺术才能,引领了一个时代,铸造了一种风格,将歌颂型相声推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迄今为止,表演歌颂型相声的大师级演员,除了马季,找不出第二人。马季所表演的那些歌颂型的段子(如《新桃花源记》、《友谊颂》),艺术水准明显高于侯宝林的新相声(如《婚姻与迷信》、《买佛龛》),更别提其他演员了。所以,尽管马季说1976年后他才真正开始对相声艺术本质的探索,觉得此前的自己很难说是优秀的演员和作者,但是,人们依然有充分的理由肯定,马季是歌颂型相声的开拓者和奠基人。

对传统相声,马季同样抱有炙热的情感。他说过一句很有震撼力的话:“我太喜欢相声了,但是我太讨厌这支队伍了。”(第209页)这句话应用在对传统的理解上,可以看出马季实际上是将“传统相声”与“相声传统”作了区分。所谓“传统相声”,是指长期流传下来的作品以及其中所蕴含的艺术手法。所谓“相声传统”,则指旧社会相声队伍所积淀形成并留存至今的各种行为方式。我们看到,从早年的《找堂会》,到晚年的《训徒》,表明马季不仅对传统相声具有深厚的功力,而且始终力求推陈出新,演出个性。但是,从《一生守候》也可以看出,马季对相声界的腐恶积习深恶痛绝,不惜笔墨地予以批判。他总是说,我们是生长在新中国的相声艺人,不应该再受传统思想的束缚了。为此,他真正做到了言行一致,表里如一。以收徒为例,他所有的大陆徒弟,一律没有举行过传统的拜师礼;与徒弟们的关系,也一律定位为师生加同志。他说过,自己绝不建立旧式的师徒关系。晚年,对相声新锐郭德刚,他更是不顾门派私见,给予热情支持(书中引用郭全宝先生的话说:“相声,不可乐就可气。”正是郭德刚的核心理念)。他本人吃过坏传统的亏(参看第34页),所以极不愿意自己的遭遇在相声界重演。这些,都验证了马季的开明与通达。然而,这种开明和通达,带给马季的并不全是正面效应!

多少年来,许多人只知道马季是一位优秀演员,却不知他还是一位多产的作家。他一生共创作三百多段相声。马季的创作,有三个特点。一是强调“即时性”,即应时当令,以当下的语言,表现当下的事务。二是强调深入生活,即下到乡村海岛、城市矿山,蹲点考察,自讨苦吃。三是与有专长的作家结成创作伙伴,取长补短。为创作一个只有十几分钟的小段,他会冥思苦想一个多月。他认为,有创作力的演员才有艺术生命力;侯宝林先生身为相声大师,可以其深厚的功力和表演经验来弥补不会写作的不足,但不能写作毕竟还是不足。所以,马季不惜以七分精力投入到创作中去,并且手把手地将自己的创作经验教授给弟子。本书用相当多的篇幅叙述创作历程和思想,让人觉得马季不仅对创作的热爱超过了表演,而且真正做到了呕心沥血,废寝忘食。然而可惜,马季这套“还是下去好”的创作理念,同样后继乏人。所以,他说自己在培养学生上是失败的(第230页)。这当然也是他的一个痛。

马季是那种对国家和人民有着强烈使命感、责任感和感恩之心的人。所以,说他是人民艺术家,绝非虚誉。有人认为,侯宝林大师去世后,马季原本应该站出来领导相声事业,但他不愿意出来,没有承担历史责任,是个欠缺。读了《一生守候》,应该会对马季的“不愿意出来”有所理解。他深知,在历史新时期,人的思想日益多元,各种诱惑纷至沓来,任何人都不应存一统江湖之想。而且,他的性格随和,天生没有官瘾,不喜欢面对复杂的人事关系,不喜欢处理琐碎的行政事务。所以,在经受各种没头没脑的误会和伤害的情况下,他所能做到的,只有洁身自好,做一个“真正的相声人”。他不去演小品。家喻户晓的《宇宙香烟》只拿到区区8元钱稿费,还不是电视台给的。外间传说他是大富翁,只有他自己深知其冤枉。他宁愿一生守候,因为他坚信,自己对相声已经做了应有的贡献,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一生守候》,马季著,团结出版社2007年2月第一版,2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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