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里罗的《人体艺术家》

2007-03-21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范小玫 我有话说

　唐・德里罗

《人体艺术家》是美国小说家唐・德里罗最短的长篇小说。故事并不复杂：36岁的人体艺术家罗伦・哈特克和她的丈夫、64岁

的著名电影导演雷・罗贝尔斯在海边度假，他们住在一栋租来的破旧小屋里。小说开篇时描写道：这是他们夫妇俩共处的最后一个早晨。罗伦和雷在厨房里准备早餐，窗外麻雀啪打着翅膀在喂食的鸟棚里争抢位置。收音机开着，罗伦想听天气预报。早餐准备好后，他们坐下来，边吃边看报纸。他们还谈到屋里近来常听到的声音。这个早晨像过去的任何一个早晨一样，似乎没有什么异样。可是不久插入的讣告告诉我们：雷死了。他是开枪自杀的，死在他的第一任妻子在纽约的公寓里。接下来的情节很简单。悲伤的罗伦参加完丈夫的葬礼后又回到海边的小屋。她在屋里又听到了丈夫去世前听到的声音。以前雷说这是小动物困在屋里什么地方发出的声音。她一个一个房间寻找，最后在楼上的一间小卧室里发现了一个穿着睡衣的男子。他身材瘦小。她开始以为是个小孩。罗伦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多大岁数。因为他长得像罗伦的一个中学老师塔特尔先生，罗伦就叫他塔特尔先生。塔特尔先生陪着罗伦度过丧夫之后痛苦孤独的日子。他不会说什么话，只会重复雷和罗伦以前在小屋说的话。他到底是谁？是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病人，是来路不明的鬼魂，还是这位人体艺术家的幻觉？他从天而降，又突然消失，无影无踪，像一阵风。

在第6章和第7章之间作者插入罗伦好友玛丽拉・查普曼一篇关于罗伦人体艺术表演的评论。通过阅读评论，我们知道，表演一开始展示的是个日本古代女子站在空旷的舞台上，以日本能剧程式化的动作示意。后来罗伦表演了一个男子站在一个艺术画廊，一个同事开枪把多发子弹打入他的手臂；一个大量纹身的男子给自己戴上一顶很合适的荆棘皇冠；还有一位妇女用阴道作画；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以越来越快的速度不断冲撞彼此的身体；穿着带血的女人内衣的男子把一大堆的汉堡肉背在背上；一个男子把钉子刺入阴茎；最后展示的是个消瘦的裸体男子，一个失语症患者，正在努力告诉我们什么。表演持续了75分钟。电话答录机的自动控制装置标准应答的无个性的声音一直伴随着罗伦的大部分表演，融入了表演的视觉神韵里……

德里罗的小说往往关注政治，关注历史，关注人类的命运，关注公众的问题：冷战时期的美国（《地下世界》）、群体心理学（《毛二世》）、肯尼迪被杀（《天秤星座》）、消费文化与大众文化的影响（《白色噪音》）。《人体艺术家》同样关注人类生存状况，只是它着眼点不是外部世界，而是人物的内心世界。它探寻的是我们人在没有演戏时的真实身份。小说把读者深深地带入了罗伦的内心生活，去感受她的痛苦，孤独，和对于现实与时间的思考。

小说主要有3个人物，通过讣告和那篇评论，可以知道雷和罗伦的家庭、事业的一些情况。雷小时候还作为战争儿童被送到苏联生活。他是个靠自我奋斗成功的电影导演，拍过两部世界著名的电影。后来他终日酗酒，又患间歇性的忧郁，事业走下坡路。他结了3次婚，罗伦是他第3任妻子。雷生前负债累累。罗伦是个很有个性的艺术家，大学时代对哲学感兴趣，后来辍学加入了一个街头艺人剧团。她的父亲是个古典学者，母亲在她9岁时去世，生前是个竖琴师，哥哥是国务院的中国专家。至于神秘的塔特尔先生，我们根本无法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有时像个孩童需要照顾，喂他吃饭，有时像个疯子重复说着一些不可理喻的话，有时又像是雷，重复着生前他和罗伦说的话。他的形象总是不断变化，令人琢磨不透。但他是谁并不重要，他的存在只是说明作者关于身份的思考和现实的稍纵易逝。

《人体艺术家》具有后现代派小说的诸多特点。首先是叙事的不确定性。对于罗伦来说，所有的事情都围绕“似乎”这个词而发生。真实和似乎真实之间的差别不清楚，叙事者的声音不断反映了这种不确定性：“他在盯着她，他似乎在盯着她，但可能没有盯着她。”“他当然明白，也许他不明白。”其次是虚实的结合。小说中的现实和罗伦的想象混在一起，很难分清哪里是想象，哪里是现实。塔特尔先生是真有其人，还是罗伦的想象虚构？第三是体裁的混杂。小说开篇有很多现实主义小说的细节描写，其它的章节又像是现代主义意识流小说，有时又像是一首精致的叙事诗，小说同时穿插报纸讣告和记者对罗伦人体艺术表演的评论。

《人体艺术家》英文版小说的封面

德里罗是美国当代最杰出的后现代派小说家之一，迄今已出版了10多本长篇小说和3本剧作，以及一些短篇小说和随笔。他先后出版了《美国形象》（1971）、《球门区》（1972）、《大琼斯街》（1973）、《拉特纳之星》（1976）、《球员们》（1977）、《走狗》（1978）和《白色噪音》（1985）。1979年和1984年，他先后获得“哥根哈姆奖”和“美国艺术和文学科学院文学奖”。1986年《白色噪音》获美国“国家图书奖”，该书被誉为美国后现代主义文学最具经典性的代表作。1988年他的《天秤星座》获“《爱尔兰时报》国际小说奖”。小说《毛二世》（1991）幸运地获得1992年度“福克纳笔会小说奖”。1997年出版的巨著《地下世界》描绘了20世纪整整后半个世纪的美国社会，对美国和世界文坛产生了不小的轰动，成了国际第一畅销书。1999年，德里罗获得了“耶路撒冷奖”。他是获此殊荣的第一个美国人。2001年《人体艺术家》问世。2003年，他又推出长篇小说《大都会》。这部作品展示了异化与妄想狂，艺术与商业，现实与想象，性与死亡，全球市场与恐怖主义，仿佛一个后现代话语的万花筒。2005年美国《纽约时报书评》杂志评选了自1980年以来美国最好的小说，德里罗有3部小说入选，它们是《白色噪音》，《天秤星座》和《地下世界》。英国著名作家马丁・艾米斯（MartinAmis）读完德里罗的《地下世界》后说了这样一番话：“它也许是，也许不是一部伟大的小说，然而毫无疑问，它已使唐・德里罗成了一位伟大的小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