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验告诉我们，读者购书、阅读兴趣的下降，竟然跟书籍出版海洋般的总量有直接关系。原来铁杆书虫，宁可钻一家小小的书店，也不再愿意光顾以品种的多、学科的系统为原则立店的书店了。半年内，我便亲耳听到两个类似故事，起初让我觉得有些茫然，继之认为所说不无道理。
不要说普通读者，即使专业如我，也常
淘都淘不完，还买得过来？假使你财力无限，书硬是往家里扛，可如何看得过来？我有个朋友，号称每天过目3种，满打满算，一年下来也才千种。这个数相当于2006年出书品种的（加重印、再版等）二百五十分之一。范围再缩小一些，如我年初估计，值得一翻的图书每年约有两万种，千种也才二十分之一。那二十分之十九呢？如果那老兄较真儿，非背过气不可。想想看，漏掉的二十分之十九，每10种有2种不该漏的，就是此兄夸耀数的好几倍。
买书、看书，面对尴尬局面是肯定的了。怎样平衡心态？我们先假设各人有各人的高招――因为我此文的目的不在这里。以下我举些例子，看看哪些书被阅读者漏掉了，并猜猜是怎样被漏掉的。
《给莉莉的信：关于世界之道》。作者麦克法兰是英国很著名的社会人类学教授，商务印书馆出过他的《玻璃的世界》。他的另一专著《英国个人主义的起源》，有望近日出版。《玻璃的世界》卖得不错。可这本《给莉莉的信》，在我看来，更应该广为流传的，却很少读者问津。《信》英文原版2005年问世，仅一年时间就被译成九种文字，在世界范围内发行。东亚一地，中文之前，出版了日文和韩文版。甚至该书正式出版前，作者携着手稿访问过北京、武汉等地方，在中学和大学演讲中多次以该书为范本，讲解他的“世界之道”，反应良好。
《信》是作者的外孙女7岁时，假定她17岁时为她准备的“问题答案”。30封信，回答了30个问题，涉及人之为人从知识、信仰、工作到身体、情感、生死等所有人生的重要方面，同时还着重谈及暴力、权力、人际关系等重大的政治、社会问题，是难得的人生、社会认知入门教科书。谈到战争时，他说，真相是战争中的第一个伤亡者，其次是自由和人的权利。谈到仪式，说：“仪式赋予我们以信心，将我们同他人团结起来，帮我们熬过悲伤或死亡的难关。”他在引了王尔德“一个不危险的思想，根本不值得叫做思想”之后，立即又跟上一句，“如果一个思想真是危险的，我们就必须小心了。”明年我们的女儿17岁，我准备送她一本做礼物。
比《信》命运更堪忧的，是早《信》出版几个月的《乔伊斯传》。这本耗时近五年，名家金?领衔翻译的传记巨著，甫一入市便受冷遇。遥想当年同样出自金先生译笔的《尤利西斯》亮相、一时洛阳纸贵的情景，真不知让人说什么是好。该作的篇幅是大了些，近百万字，可装帧、设计、制作都没什么可挑剔的，价格尤其合理，可说是太便宜了。作者理查德・艾尔曼，一生写过3部传记，皆为上乘之品，尤以本传闻名于世。该作出版前，责任编辑曾问起我可能的销售情况，我说，是真品就会有人识货，不用担心销量，只是价格别定高了。当我拿到样书时，欣喜之情难以抑制，价格真的低下来了，品相却没有降格以求。可一年多来，每当我想起这本书的销售，就像是欠了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巨额债务。
作品的学术性是强了些，但总比《尤利西斯》好读好懂吧。部头是大了些，可比起它的文学价值、汉译水准、诱人的价格，反倒应该是激人购买的优势呵――虽然读起来可能累人些。回想当年友人捧读译林版七卷本《尤利西斯》的情景，怎能不让人顿生昨是而今非的感慨。《尤利西斯》都不重要了，《乔伊斯传》还能有多少戏唱。《老钱》的作者奥尔德里奇说的对，随着“老钱”阶层的消亡，一种具有教育和审美价值的经久不衰的美德、优雅传统亦不可避免地落败了，一去而不复返。《乔伊斯传》的遭遇，仅仅用阅读的多元化就能解释得了？
即使比《乔伊斯传》遭遇不是更坏，但也好不了许多的，是卡内蒂的“自传三部曲”。这部皇皇巨著，出版前像是被期盼很久，可一上架却反应平平。应该说，卡内蒂的自传具备了一切“畅销”的要素――代表性论著《群众与权力》的热销，1981年诺贝尔奖得主――描述群体政治（运动）心理的大师级人物，不凡的身世和算得上奇异的个人经历――三卷自传首次全面予以了展示，等等。但好像这一切都不够。与时代这把利刃博弈起来，它们都显得太不合时宜，过于笨重了――拿卡内蒂来说，他得奖都超过25年了，作品该是怎样的面貌，猜也猜出来了。如此说来，本文第一段的意思，至多说对了一半儿。
最后，还要提一句，本来看好的《喀布尔书商》，十分落寞。大概是，人们连巴格达街头的暴力都习以为常的时候，哪儿还顾得上一名阿富汗小商贩命运多舛的故事。不是连口头文学“帕里－洛德理论”奠基人的著作，《故事的歌手》都混进“旧书”市场里了么。
书籍与阅读的尴尬，真有些说不清了呢。
《给莉莉的信：关于世界之道》，［英］艾伦・麦克法兰著，管可?、严潇潇译，商务印书馆2006年6月出版，22.00元
《乔伊斯传》（上、下册），［美］艾尔曼著，金?等译，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6年2月出版，6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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