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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论语》心得”,更该读《论语》

2007-04-04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戴问天 我有话说

继《品三国》从“百家讲坛”发家而更红更紫的是《于丹〈论语〉心得》。在凤凰卫视上我们看到于丹女士被“粉丝”们的热情深深感动了,下午开始的活动,天不亮便排起长队,能不感动?但我想知道的是,那家书店售出过多少本《论语》?一年、甚至几年能售出12600册吗?如果把孔夫子从九泉之下请出来坐在于丹女士身旁,

委屈老先生也签名售书,结果会怎样?恐怕他只能汗颜。当然我想他也会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高兴。《于丹〈论语〉心得》之“热”与《论语》之“冷”,难道不该引起我们深思?

3月14日《中华读书报・书评周刊》发表李洪岩先生《“于丹心得”之后的又一部〈论语〉新解》,同时还报道:“也许由于《于丹〈论语〉心得》的带动,《论语》注释、解读类图书俨然已成书市热点。”并且向读者推荐了十本这类图书,包括六本“流传已久、学界共所推崇的名家名作”,四本“新近出版,亦颇有可观,或可以成为读者的‘新知’”的书,李先生所评之书(陈小云《教女儿学“论语”》)尚不在这十本之内。我注意到,推荐的四本新书(还有陈小云先生的书)都是今年出版的;杨树达先生《论语疏证》是老书,也在今年由江西人民出版社出了新版;杨伯峻先生《论语译注》也是老书,但在2006年12月新出了简体字本。我们的出版界,看来确实一“带”即“动”。

任继愈先生说:“解读《论语》的书能成为超级畅销书,这是好事,说明了社会上对传统文化有饥渴感。”(见3月14日《中华读书报》记者陈香、陈洁的报道)但我却略感不安,因为解读之书“超级畅销”而被解读之书却坐冷板凳。一位大概应该算“粉丝”的女孩对我说:“于丹讲得就是好!”我问她读过《论语》没有?答曰没读过;又问没读过怎么知道讲得就是好、怎么知道讲的是“论语心得”而不是别的什么心得,她没回答,想了一阵说:“你的问题真奇怪。”然而,真正奇怪的是什么?是我的问题,还是那么多人不听孔老夫子自己说,而要听别人说孔老夫子怎么说。

不读原著读“解读”,并且能断定“讲得就是好”,对解读者相信到这个程度实在令人感动。然而这种相信却缺乏起码的依据,是道地的盲从。和《水浒》、《三国》相比,《论语》确实难懂一点,也不那么有趣。毕竟它是“说教”,不是小说。然而,读《论语》就那么难么?未必。我父亲五岁进私塾,启蒙教材是《三字经》。两年后读《论语》(用朱熹《四书章句集注》,贵州安顺会文堂刻本),塾师只教认字,不讲句子;只教正文,不管注释。半年后读《孟子》才“开讲”,通常是先读五、六章,学生都能背下来以后,再回过头一章一章地讲。按这种办法读,据父亲说他和同学们都读得很有趣,说明读懂了。我读《论语》迟得多,已经到初中,自己也觉得读懂了,当然还很肤浅。重要的是,那是自己读懂的,得到的是自己的心得。

书,尤其是被称为经典的书,读懂是有一个过程的。只要去读,便会点点滴滴有自己的心得,日积月累,逐渐发展。来新夏先生告诉我们:“于丹的心得并不能代替你的心得”,这一点至关重要。只有自己的心得对自己才是有用的,世界上许多事情都可以由别人代劳,但读书不行。杨伯峻先生告诉我们,各种形式解读或者诠释《论语》的书至少在三千种以上。我以为,即使你把它们全部读完,如果不读《论语》,你仍然不可能得到自己的“论语心得”。原著是非读不可的,解读类著作则是可以读也可以不读的。如果读,也要有正确的读法,应该看到任何“解读”都是一柄“双刃剑”,它能帮助你读原著,也能让你放弃独立思考,人云亦云。如果再发展到只读“解读”而不读原著的程度,那更会让你丧失自我,彻底盲从。

《中华读书报》推荐的十本书里,杨伯峻先生《论语译注》其实不是“解读”之作,译文部分也许有点讲解的意思,注的部分便只是帮助读者自己去读。2005年以前该书是繁体字本,印刷过多次,我以为比简体字本好。古籍正文最好用繁体,在括号里注明简体,很多时候它比简体更容易读明白。举个例子,《天工开物》说“小麦曰来”、“大麦曰牟”,简体字完全看不出“来”、“牟”两字与麦有什么关系,但在繁体字里它们的关系却是显而易见的。“?”与“?”上半部相同,康殷先生在《文字源流浅说》里指出“?”字“象成熟的麦形,也即麦的本字。”而“?”是在“?”的下面加了表示人足的符号,表示“麦子来了”,本意是来去之来。现在这两个字的用法刚好掉过来了。“牟”字原来有麦旁,解释:“麦也。从麦牟声。”大麦芒长,原来有麦旁的牟字表示的正是芒长之麦。

古籍附白话译文,有利有弊,而弊大于利。学英语我读过英语简易读物,但从不读英汉对照读物,因为自己有喜欢走捷径的毛病,有了汉语译文便不会认真琢磨原文。古籍如果文白对照,我也会犯同样毛病。大概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我觉得许多人恐怕也会这样。文言并不像现在一些人说的那样难读,祖祖辈辈多少代人的实践难道还没有证明这一点?

“译”的部分可以全部省掉,“注”的部分也可减少。字典上能查到的都不必注,只有那些查字典也不大容易弄明白的才需要注。例如《论语・雍也第六》有孔子的话:“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这里面的“知”字就需要注一下,朱熹注曰:“知去声”,现在有些书径直印作“智”,而这并非简繁体的问题。

孔子《论语》本身只有两万多字,不“译”只“注”下来,十万字也许就差不多了。杜维明先生说:“弄懂原意是基础,在此基础上的理解和心得是个人的事情。”普及经典应该做的是基础性的工作,首先便是为读者提供一本能让他们读懂的原著。至于在那基础上“个人的事情”,还是留给个人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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