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经》、《红楼梦》、《堂吉诃德》、《马克思恩格斯选集》、《普通语言学教程》
《道德经》
老子的《道德经》由《道经》和《德经》组成，可以说是一本书，也可以是一篇文章（而且是一篇短文章
《红楼梦》
博尔赫斯说它是一部伟大的幻想小说，因为它以令人绝望的逼真使幻想成为可信（可能）；而在我们眼里，它却是现实主义的典范。无论如何，《红楼梦》是一部可以反复阅读的奇书。笔者青少年时代曾迷醉于它的缠绵悱恻，而今却愈来愈有感于它的超凡拔俗。换言之，心境使然，它曾经是爱情的经典；同样心境使然，它已然变成了“看破”的杰作：佛家的空灵、道家的无为在这部奇书中得到了形象的体现。当然，更重要的是空灵、无为背后的真实：童心。宝玉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从“无材可去补苍天”的顽石到被一僧一道点化为“枉入红尘若许年”的蠢物，宝玉是注定不能“世事洞明”、“人情练达”的。他这个蠢或可对堂吉诃德的疯，永远都不合时宜。这种不合时宜，适如童心之于市侩，永远无法兼容。而这种不合时宜又恰好吻合空灵、无为的释道思想。身处红尘、满腹“金”伦的商人或者可以不读；孜孜学人，尤其是人文学者（他们有责任平衡“道”、“器”）不读它，则几乎是一种罪过。
《堂吉诃德》
几年前，瑞典学院以“人类最佳文学作品”为题，请当今世界上五十多个国家的百余位著名作家、学者参与推选。结果，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以绝对优势（超过百分之五十的选票，领先第二位《哈姆雷特》三十多个百分点）成为“人类最佳文学作品”。这不是偶然的。且不说它的写作方法对世界文学做出了巨大贡献（海涅称之为“现代小说之父”），其在认识论和价值观方面对人类的贡献也不是一般哲学著作所能媲美的。理想和现实、崇高和滑稽、伟大和藐小、喜剧和悲剧等诸多矛盾和二律背反如此生动地统一、融化在它的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两个形象上，俨然达到了难以企及的审美和认知高度。同时，和贾宝玉一样，堂吉诃德也是时代的儿童，他的理想主义即便注定要失败，却是人类知行不可多得的借镜，永远值得同情，也永远值得记取。假如我们不把他当作既可笑又可怜的小人物来看待，假如我们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么他理想主义的道行难免使我们联想到某个甚至许多伟人的作为。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
巴尔加斯・略萨的博士论文《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弑神者的历史》中最精彩的一笔，居然是从马克思恩格斯那儿借来的，谓《百年孤独》涵盖了迄今为止人类社会的发展历程：从原始社会到跨国资本主义社会。然而，由于历史的原因，我等过去读马列，多少有一种强按牛头饮水的感觉（或可说是因为无知而“逆反”）。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尤其是在与形形色色的主义、思潮打了一番交道之后，回过头来真正从世界观和方法论的角度重新学习马克思主义，反而更加感佩马克思、恩格斯的智慧和卓识了。而《马克思恩格斯选集》无疑是了解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和方法论的入门券。概要地说，它撷取了马恩著作的精华，不仅历史地和辩证地阐释了精神与物质、意识与存在的关系，而且对历史、现实和未来作出了合乎逻辑、令人感奋的价值判断。这种真理观和价值观的高度统一，我认为至今没有别的学说可以企及。果然是“只有浪子才谈得上回头”（帕斯语）？
《普通语言学教程》
回过头来审视几十多年的读书经历，除了弹指一挥间的感时嗟叹，便是些许挥之不去的铭心记忆。索绪尔的《普通语言学教程》是一部给我留下深刻记忆的学术著作，它看似简单，甚至还有点枯燥，却愣是把语言学从经验引向了科学。由于它对语言诸基本要素的分解和梳理，如能指和所指、任意和约定、同时和历时等等，不仅为20世纪语言学奠定了基础，而且衍生了影响波及整个人文社会学科的结构主义和后结构主义（解构主义）理论。因而，当今学人不可不读。但须注意的是，它的辩证（尤其是能指、所指间的关系）被后结构主义所利用，从而生发了消解西方逻格斯中心主义、让一切“终结”的当代虚无主义或文化相对主义风潮。诚然，它令我难以释怀的是早年游学他乡时有一位老师拿它作范例，说索绪尔的贡献其实只是把以句为单位的传统语言学变成了以词为单位的现代语言学。举一反三，这是传道士的秘诀。创新如是，做一篇好文章亦如是：变一种方法（或者观点、立场）。但难就难在这一个变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