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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梦”开启的生命意义追问

2007-05-09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乐黛云 我有话说

编者的话:前不久刚刚读过郑也夫教授充满理想主义气息的大作《后物欲时代的来临》,据个人粗浅的理解,郑教授似乎对人类跨越温饱以后如何充实精神生活颇为关心,在他的眼里,美国人热衷于个人奋斗和物质追求,不如欧洲人生活品质高。从这本书里,编者得知他依赖的“思想资

源”之一是里夫金的《工作的终结》(上海译文出版社1998年版)。还未来得及找原书看,就收到乐黛云教授推荐里夫金的《欧洲梦》的大作,拜读之后,发现乐、郑两教授正好可以算是“同调”了。我们的同胞的一大部分还在为生计苦苦奔波,从他们的眼里看,乐、郑两位所推崇的域外思想未免“迂远而阔于事情”,但编者想,心中存有的未来理想蓝图不同,相应地应对现实的策略也会不同,思虑深远未必会对我们今天的应对现实没有参考价值。

人类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时空巨变。这种从机械制造转向信息世界的巨变,对于人类来说,无论是过去的从狩猎转向农耕,从农耕转向机械,都是全然不可比拟的;加上20世纪的苦难历程使得人类精神不得不发生空前的大变革!这一切要求我们不能不重新定义人类状况,反思我们需要创造怎样一个世界,需要建立怎样的世界观和人生观来应对这一崭新的、影响全球的复杂局面。J.里夫金在《欧洲梦》一书中用“美国梦”和“欧洲梦”两个概念来说明这个问题。

美国梦就是以“最大自由去挣最多的钱”。在“美国梦”的追求中,私有财产被看作通向个人自由的通行证。一个人拥有的财产越多,就越能具备自主权和流动性,越不依靠别人或受惠于他人,也越不臣服于环境;财富带来排他性,排他性带来安全,财产是自我和他者之间的边界,个人聚敛巨大财富的成功被当作唯一的或主要的成功标准。在美国梦的笼罩下,人们不惜一切代价追求自由,过度消费,纵容每一种欲望,浪费地球的丰饶。从本质上说,美国梦只是一个为美国少数人谋幸福的梦,一个把自己从世界分离出去的梦。

欧洲梦是一种新的历史观,它是基于“生活质量”而非个人无限聚敛财富的一种新的“可持续性的文明”。它认为重要的并非个人的物质财富积累,而是自我修养;不是钱财聚敛,而是精神的提升;不是拓宽疆土,而是拓宽人类的同情(empathy);它不仅保障公民的实际生活条件,而且保证人们有充分的自由、时间和条件去追求丰富的精神生活,以满足“公民个人的主观幸福感”。在欧洲梦的追求中,获得自由,意味着能够进入到与他人之间无数种彼此依赖的关系之中,能进入越多的共同体,就有越多的选择权,就越有包容性,也就越安全。总之,欧洲梦追求的不是拼命扩大财富而是提高精神水平,不是追求扩大权力范围而是扩大人类的相互理解。在J.里夫金看来,“欧洲梦”几乎就是“第二次启蒙”,它要用新的“精神主义”(idealism)去纠正第一次启蒙所错误提倡的“物质主义”以及无限制的进步论(直线的、急速的、无限的求新)和绝对化了的个人主义。他认为,作为欧洲梦两大支柱的文化多元主义和全球生态意识将人性从物质主义的牢笼中解放出来,成就新的人性。

J.里夫金认为,“美国梦”和“欧洲梦”作为两个不同的历史阶段,其经济基础也有所不同。前者只强调市场经济,在市场经济的范围内,利益的提高是通过每一个人不顾一切地追求自身利益来实现的;后者则强调网络经济,在网络经济的范围内,要求每一个人为另一方作出贡献,强调“互利、双赢”,实现更广泛的共同体的利益最大化,从而也提高个人的福利;市场经济基于不信任,网络经济基于一定程度的信任;市场通过和其他人在敌对性的市场框架里竞争以确保财产,网络则是通过归属(belonging)而非通过所有物(belongings)来确保财产,对网络经济来说,最重要的是路径(能进入某些关系)和归属,成功来源于共享的关系,而非孤立奋斗。总之,市场是对抗的、竞争性的,网络在一定范围内是对话的、合作性的。

“美国梦”和“欧洲梦”也各有其不同的理论基础和历史原因。“美国梦”以洛克关于保护私有财产即保护个人自由权利为核心;而“欧洲梦”则以康德的人权思想和永久和平理论作为哲学基础。二次大战可以说是欧美体验的分水岭:欧洲的体验是疯狂的现代化战争所导致的毁灭之痛,从而走向理性对话与合作策略;而美国体验的则是成功与主宰,从而强化了霸权主义和竞争。如果说欧洲和美国都把个人的绝对性看作是至高无上的原则,那么美国推崇的是物质个人主义,而欧洲更重视的是精神个人主义。这一差异虽然还不足以形成在“政治现代性”方面的重大差别,但却决定了非常不同的日常生活风格和情趣。

值得一提的是,J.里夫金很重视在未来世界建构中中国的地位。他认同理查德・尼斯贝特在《思想的地理学》(The Geography of Thought)中所说的亚洲民族和国家或许比西方人更适合创造网络治理、跨国空间和全球意识。他认为在许多方面,欧洲和中国都正在并肩作战。例如欧洲正努力在强调安全稳定的社会架构和重视独立企业精神的市场体制两者间寻找平衡,这也恰恰是中国正在追求的目标。他认为贯穿在今天的两大精神潮流:一是在一个日益物质化的世界里,寻找某种更高的个人使命的渴望;二是在一个逐渐疏离、冷淡的社会里,寻找某种共同体意识的需求。J.里夫金认为这也是欧洲和中国的有识之士所共同追求的。J.里夫金认为,为了共存于一个日益联系紧密的世界,人类需要不断开发新的理念,在这点上,中国和欧洲会找到更多、更深层的共通之处。

2006年,《欧洲梦》在中国出版时,J.里夫金写了一封致中国读者的信,他说:“当我们垂垂老矣,回首一生之际,我们会清楚地意识到,生命中重要的时刻是那些与物质积累没有什么关联,却和我们对同胞的热爱,我们作为个体与人类的关联,与我们所居住的星球息息相关的时刻!正在展开的欧洲梦试图开启一扇大门,通向有关生命意义本身的更重大的问题。作为生存于此世的人类,什么才是我们存在于21世纪真正的意义和目的?”

这确实是值得全人类认真思考的大问题。

《欧洲梦:21世纪人类发展的新梦想》,【美】J.里夫金著,杨治宜译,重庆出版社2006年9月第一版,32.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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