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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宪益:教育没有反思就没有进步

2007-06-20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陈洁 主持 我有话说

袁征,1955年生。华南师大教育科学学院教授,教育史研究所所长。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传统文化与教育,目前主要的学术兴趣在中国现代教育和教育哲学。著有《宋代教育――中国古代

教育的历史性转折》、《中国学校志(先秦~1949年)》等。

在请杨先生回忆他的读书生涯时,我也提及了“名家荐书”。让我吃惊的是,已经年逾九旬的杨先生竟谈到了一本新书:袁征的《孔子・蔡元培・西南联大》。他介绍说,这是一本读来很轻松,读后有沉重感的好书。读来轻松,是因为文字流畅轻快,读后沉重,是因为对中国教育有学术的梳理和严肃的反思。

作者基于自己对中国教育史的分期(先秦为古代学校教育第一阶段,秦汉后为第二阶段,宋明理学统治地位的确定标志第三阶段的开始。20世纪第一年是中国现代教育的开端,1927至1949年的国民党统治时期是现代的第二阶段),将全书分为三篇,上篇专论孔子,中篇“中国古代教育从中期进入后期的转折”主要讨论宋代的教育,下篇“现代教育制度的建立和演变”讨论了现代大学精神和教授治校,1924~1927年的广东教育制度,西安事变后高等教育的国有化现象,以及蔡元培、胡适、顾颉刚、郁达夫等人的教育思想和教育活动等。既是视角独特的文化史和教育史,又是现代教育思想和理论的探讨。

杨先生欣赏这本书的根本原因,在于它对一些已有定论的历史人物、被“公认”的观点提出了富于创见的异议。

孔子一直被认为是伟大的教育家,但本书在比较了孔子和苏格拉底的教学法后指出,他们的三大区别在于,第一,苏氏重在探讨真理,宣称自己并没有现成的结论教给他人,而孔子更习惯于训诫弟子,不喜欢学生提问、质疑和辩论。对待追问的子路,他干脆地批评说“恶夫佞者”,王充早就说“学于孔子,不能极问”。第二,苏氏作为纯粹的学者,坚持独立批判的立场、理性的尊严,而孔子渴望从政,所以讲话都注意察言观色(“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敬畏权威(“君子有三畏”),自觉维护政府的正面形象(对于宰我说的“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的阴暗面,主张“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第三,因为宗法制度的影响,孔子称学生为“小子”,讲授用不容商量的教训口气(“由,诲女,知之乎?”)批评和评论学生用词粗鲁(“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不可圬也”“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讲求威仪(“俨然人望而畏之”),觉得跟人尤其是跟学生争论有失尊严(“君子矜而不争”)而苏氏称学生为朋友,没有礼节上的拘谨,也少思想上的约束。

此外,作者认为孔子道德至上的极端主义、认为自己的主张是世界唯一的正确(“何莫由斯道也”)、不遗余力地维护等级制度等,都是严重的偏激倾向,不足为训。并引用韦伯的话说,孔子的谨遵道德导致“谨慎的自我控制、自我审查和自我戒备”,造成了“对所有激情和快乐的全面压制”。

蔡元培一贯被认为是自由主义者,教育思想家。作者却认为他是“思想开放的教育管理者,却不是教育理论家”,而且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蔡氏在1927年政纲里提到要“确定党化教育,施行于各学校”、“国民政府对于不服从党义之官吏及学校教职员,皆有干涉与更易之权”,为《中央日报》创刊题辞是“党外无党,囊括长材”。这和大众印象中提倡“兼容并包、思想自由”的北大校长蔡元培简直判若两人。作者对其“教育思想的重要变化”有独到的分析和评价。

作者之所以能这样发常人所未发,是因为其对学术有独特的理解。他在后记中提到拉卡托斯(Imre Lakatos)的一个观点,新奇是学术观点可以被接受的首要标准。这非常出乎人的意料,因为一般认为,正确或观点公允才是学术的目标。可是,正如波普尔所言,即使再小心,我们顶多只能说至今没有发现自己的观点是错误的。所以,只有大胆提出“经过严格审查”的新观点,才能推进思想的拓展和学术的发展,这才是学术的根本价值。否则,人云亦云的学术思想何必存在?

杨宪益先生最后还提到了一点。一般来说,作者在后记中总会感谢很多人:师友、责编、家人等,而作者袁征却在后记中表达了“对学生们的谢意”,说他的研究生们毫无顾忌地追问和挑剔他的观点,让他看到了自己的肤浅和疏漏,他的进步是一届又一届学生逼迫的结果。这样的为师之道,本身就体现了良好的教育理念和精神。杨先生最后说,教育就是需要这样大胆的反思,学术就是需要这样独立的“另类”,否则就没有进步。

《孔子・蔡元培・西南联大――中国教育发展和转折》,袁征著,人民日报出版社,2007年1月第一版,2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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