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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沙的家

2007-07-18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王炳根 我有话说

路易沙・梅・奥尔科特

美国19世纪女作家路易沙・梅・奥尔科特的《小妇人》,是一部以温馨甜美的笔调描写家庭生活的小说。四个姐妹和她们的母亲,还有一个

邻家的翩翩少年。他们之间由于性格各异,理想不同,自然也会生出许多的烦恼与矛盾,作品中甚至有战争背景(父亲是南北战争时的战地牧师)、有病痛与死亡,但这一切,都被作者温婉的色泽给诗化了。小说中马奇一家,在19世纪属于贫困之家,但所表现的却是一种进取与友爱、自立与自信、勇敢与忠诚;他们在奋斗的过程中,有尴尬,但更多的是优雅,甚至在贫困尴尬的状态下也不失优雅与美丽;他们在人生成长的道路上,处处注意道德的规范,将道德的自我修养与完善作为人生的坐标,在各自的位置上显示心灵中至善至美的德性,这种精神、品质与道德形成了后来美国中产阶级的形象。书中描写的种种情感体验和生活经历,都曾经、正在并将要发生在每一个少女走向成熟的过程之中,作者所提倡善良、无私、慷概、尊严、宽容、坚韧、勇敢等,亦是人类永远尊崇和追求的美德和信仰。所有这些,赋予这本书超越时代和国度的生命力,也正是它成为不朽的经典魅力之所在。译者说:“这是一本自我抑制和自我表现相结合、实用主义和乌托邦理想并存的小说。”(刘春英《〈小妇人〉译序》译林出版社1998年8月第一版)

我在康科德公共图书馆珍藏部曾见这本书的初版本,威尔逊女士告诉我,《小妇人》出版时,奥尔科特小姐出于赡养家庭的需要,只是希望销售得好一些,但没有想到,小说打动了千万读者的心,尤其是女性读者。作品很快再版,而作者在每一次再版时,都有修改,尤其是插图,只要是不满意的都要更换。小说在一版再版的同时,很快便有多种语言的译本。一时,作者与作品都成了学者专家研究与描写对象,她的第一位传记作家埃德拉・切尼曾这样描写过作品出版的情况:“21年过去了,又一代人已经成长起来,但是《小妇人》仍然保持着稳定的销量。母亲们读着这些姐妹的童年,延续着自己当年的欢乐。她们看着这些小姐妹的脸,不由露出灿烂的笑容,或者因为读到喜爱的小姐妹的死而热泪盈眶。”

作者路易沙・梅・奥尔科特是个没有上过大学的家庭女子,她的父亲布郎逊・奥尔科特是个超验主义者,与当时康科德的名人爱默生、霍桑和梭罗等属于同一哲学阵容中的人物,但却无力负担家庭的生计,重任落在母亲的身上,也落在路易沙的身上。为此她当过教师,做过护士,干过缝纫与洗衣等佣人之类的活。生活的磨练却成了财富,她开始用笔描写自己的经历,同时也写其他能够挣钱的惊险故事,在她的故居厨房中,有一个石水池,便是用她写历险故事得来的稿酬而购置的。那时,她还没有多少名气,直到36岁的时候,出版商托马斯建议她写一本“关于女孩子的书”时,她的才华才全部展露了出来。奥尔科特根据自己孩提时代的回忆,将她们一家的生活作为描写的蓝本,创作了我们现在读到的长篇小说《小妇人》。

有人问过路易沙,《小妇人》成功的秘诀何在?路易沙说,“如果它成功的话,我们的生活将是它成功的原因,因为我们确实就像书中写的那样生活。”《小妇人》的成功,奥秘就在于描写的是“我们的生活”。作品中的描写与现实中的生活、书中描写的人物与家庭的成员,全是对应的。母亲爱比盖尔・梅・奥尔科特是书中的马奇太太(妈妈),一个社会工作者;大姐安娜・奥尔科特・普拉特,是个妻子、母亲和业余演员,为书中的梅格,漂亮端庄,有些爱慕虚荣;二姐路易沙・梅・奥尔科特,即是作者本人,从未结婚,通过写作供养一家,书中为乔,自由独立,渴望成为作家;老三伊丽莎白・西维・奥尔科特,是个音乐家,22岁去世,便是书中的妹妹贝思,善良羞涩,热爱音乐;最小的妹妹梅・奥尔科特・尼爱里克,是个艺术家,喜欢绘画,也是书中最小的妹妹,她的名字叫艾美,聪慧活泼,爱好艺术,希望成为一名上流社会的“淑女”。人物关系的结构、人物性格与爱好,各自的经历,现实生活与作品可以一一对号立座。

奥尔科特故居纪念馆

我现在就站在路易沙写作《小妇人》的那座房子里,即今天的奥尔科特故居纪念馆。1858年至1877年,将近20年时间,奥尔科特一家就住在这里――果园庄,康科德城的列克星顿路、现在的奥尔科特路旁。路易沙是1868年应托马斯提议而写作《小妇人》的,也就是说,是她入住这座房子之后的第10年执笔写作,因而,可以说,书中的场景、现实中“我们的生活”大都发生在这座房子里。这一点使我感兴趣,它不仅是写作之处,也是作品的生活原型地,这样的故居便有了双重的意义。

路易沙在这个家中,占有重要的位置,仅从卧室的位置便可看出,二楼,朝阳,宽敞的房间里有沙发、床、衣柜、梳妆台等,床有些别致,尤如中国的美人靠,白色的床单上,摆放着路易沙穿过的长裙和使用过的手袋。墙上的油画,都是小妹妹梅的作品。我看到在壁炉架上有一幅猫头鹰的壁画、床边也有一幅站在两本厚书与一摞手本上的猫头鹰油画,询问后方知,那也是梅的作品,梅称路易沙姐姐为“聪明的猫头鹰”,怪不得我看这两头猫头鹰都如小猫般的可爱。在窗口有一书柜,陈列着《小妇人》的各种不同文字的版本,但是我独独没有看到中译本,这让我有些失望。我告诉讲解人员,《小妇人》在中国不是一个版本,而是多个版本,我说出来之后,他们也感到惊讶。

路易沙的卧室,也兼作书房与写作间。在美国,我参观过不少作家故居,一般而言,书房与写作室是独立的,像马克・吐温与霍桑的写作室,都设在阁楼上,路易沙例外,她一个人生活,没有丈夫与孩子,卧室属于她一个人的天地,所以,可以兼做书房与写作间,也许书与写作便是她的丈夫与孩子了。自然,现在陈列《小妇人》版本的书柜,便是当年路易沙的书柜,那么,写字台呢?只有在两窗之间的柱子上围了个木板的半月台,连个抽屉也没有,台前有张木制靠背椅。接待人员明确告诉我,那就是路易沙写作《小妇人》的地方。一部伟大的作品,竟是产生在这样一个简易的半月台上?是的,是这样,路易沙当年才华横溢,所写又是自己家庭生活、儿时故事,简单如有神助,500多页的一部书,只用了60天的时间,便创造了那样一部脍炙人口的作品,这不仅在她个人创作道路上是个奇迹,就是整个美国文学史以致世界文学史上,也算个奇迹吧。我后来看到一幅路易沙写作《小妇人》时的照片,那时室内不像现在这样简洁整齐,路易沙侧身而坐,低头凝思,单手写作,周围的摆设很多也很杂,却是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作品中马奇家的4个女孩,出场时,梅格最大,16岁,浅棕色的头发,大大的眼睛,手脚灵巧,乔15岁,又高又瘦,十分顽皮,贝思老三,只有13岁,性格温柔,喜欢思考,经常帮母亲料理家务,艾美最小,只有12岁,黄头发,白皮肤,蓝眼睛,长得俊俏,是个小美人。按照这个年龄推算,路易沙描写的是20年前的回忆,最初的故事并不发生在这座房子里。我后来知道,那时她们居住在康科德镇的另一所房子里,就是后来霍桑与哈丽特・洛索罗前后居住过的“路畔居”,也就是现在的霍桑故居纪念馆。“路畔居”与“果园庄”的环境基本相似,也就是说,最初的故事从“路畔居”开始,一直写到“果园庄”。不过,小说中没有写到搬家,实际上路易沙一直以“果园庄”作为描写的蓝本。所以,书中的描写,无论是发生在“路畔居”的故事,还是发生波士顿20Pinckney Street居所的故事,全部被路易沙移植到“果园庄”里了。作品中有一处对沙发的精彩描写便显示这种移植,这张对马奇家来说有着“历史意义”的旧沙发,那个对乔而言用来表达情绪的枕头,现在就摆在大厅里。“情绪枕头”靠在沙发的扶手旁,表示“乔”有了好心情。讲解人员说,生活中的路易沙也像作品中的乔一样,用这个枕头表达着她的心情,如果看到她将枕头平放于沙发上,你最好别碰她,甚至不要和她说话。这个“道具”,这个小细节,准确而生动地体现了人物的性格,再现了路易沙的个性。

《小妇人》受到爱默生超验主义思想的影响,强调个人尊严和自立自律的重要,体现了奋发有为的美国精神。读过小说后可以确立这个观点。在一般意义上,也可以将路易沙列入超验主义俱乐部的名单中去,但实际上他们是两代人,爱默生、霍桑等比她大了近30岁,路易沙的父亲布郎逊与他们才是同代人。虽然布郎逊的成就没有达到爱默生等人的高度,但他的执着完全可以与其并列,他们密切的交往达到了超功利的程度,是真正志同道合的思想同人。奥尔科特故居中有一大房间是父亲的书房,桌上不是陈列女儿的作品,而是先圣的哲学著作。父亲在这里读书,也在这里接待爱默生、接待霍桑和梭罗,父亲与他们交谈时,常常也有路易沙的一个位置。所以,从经济上看,父亲无力赡养家庭,但在精神上和思想上,却给了路易沙信心与力量,可以说,父亲和这个房间,是路易沙的精神乐园。

作品中称马奇一家四姐妹都是艺术家,生活中也是如此。在搬进这座房子之前,妹妹伊丽莎白已经去世,“果园庄”里没有她的位置,只是在餐厅中有一张她的画像,画像下,一架伊丽莎白用过的风琴,祖父赠给她的礼物。小妹妹艾美却是占据了两个房间,一个是她的卧室,这里也曾是她们姐妹演戏时的化妆间(演出在大厅),陈列了一个服装箱,讲解人员告诉我,那双黄褐色的靴子是路易沙演出时使用过的,门上有梅17岁的铅笔画,在楼下,还有梅的画室,那里陈列着梅的作品,是梅的艺术天堂。

显然这是一个充满温馨与艺术氛围的家庭,表现这个家庭生活与人物,不可能以别的手法,比如激烈的矛盾冲突、背叛家庭的出走等等。这样的作品,在中国有的读者看来,太单纯了,太顺利了,以至发问,有如此充满诗意的家庭与社会吗?这既是一种文化的差异,也是社会与历史的差异。在中国,与路易沙对家庭采取相似态度的作家,大概只有一个冰心,她描写家庭矛盾、父子冲突,不走极端,而取改良,或者用呼唤母亲的爱,来唤醒人性与理性,成为五四新文化温婉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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