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家都认为人类起源于猿类，他们错了，人类本身就是猿类。
在《人类的猿性》中，一位灵长类动物学界的权威对人类做出了独特的解读。作为世界上最重要的灵长类动物学家之一，弗朗斯・德・
经过将近20年的工作，德・瓦尔既研究了著名的具有攻击性的黑猩猩，也研究了不为人所知的具有平等性的、热衷性爱的、雌性权制的特点的倭黑猩猩，这两个物种的DNA几乎都与人类的完全相同。
很难找到另一个动物行为的发现比“长幼次序”(peckingorder)得到更广泛的公认，即使这不是一种确切的人类行为，但这个现象却在现代社会普遍存在。我们发现在公司中存在“长幼次序”，或者在教会中存在“长幼次序”(灵长类动物在最顶端)，这都承认了不平等以及不平等的古代起源。人类也经常嘲弄自己，暗示着――无论多么复杂的人类――也具有和家禽一样的特性。
这种特性小孩子也可以看到，我只是按字面意义指出这一点。这一具有纪念意义的发现发生在20世纪初，发现者是一名挪威的小男孩托雷夫，6岁的时候，他的母亲给他买了一群小鸡，随后他给每只小鸡都起了名字。直到10岁，托雷夫都坚持写详细的笔记，除了记录小鸡生多少个蛋以及啄食情况之外，他尤其对于一种等级制的意外情况感到特别的兴趣――在一个“三角形”中：A是B的主人，而B是C的主人，但C又是A的主人。和科学家一样，这个小孩不仅对于规律性感兴趣，而且也对于等级秩序的非规律性发生了兴趣。现在我们也都发现了年轻的托雷夫所发现的社会阶梯――后来托雷夫把它写成了学位论文――这种情况是如此明显以至于我们都认为它是不应该被忽视的。
同样地观察一群人，很容易地发现其中最有自信的人，他吸引了最多的注意和赞同，乐意参加谈话，在谈话中用温和的声音说话以便让所有人听到(并且在其他人讲笑话的时候微笑)，表达坚决的观点等诸如此类的行为。还有很多微妙的表示地位的线索，科学家过去普遍认为，声波频率低于500赫兹的声音都是没有意义的噪音，因为当声音过滤的时候，所有的高频音都清除了，只能听到低沉的嗡嗡声而听不见所有的语言。但是后来发现，这种低沉的声音恰恰是一种无意识的社交工具。每个人的声音都不一样，但在谈话的过程中，人们的声音逐渐集中，经常会集中在低沉的声音上，而且总是处于较低地位的人才调整声音。这个发现在对“拉里・金现场”电视节目的分析中得到首次阐释，主持人拉里・金的声音趋向于高社会地位的来宾，例如迈克・瓦拉斯和伊丽莎自・泰勒，另一方面，较低社会地位的来宾则把声音趋向于主持人金。金最清楚不过的一次声音的变化来自于对于前副总统丹・奎尔(DanQuayle)的访谈，明白无误地体现了他缺乏信心的表示。
在美国总统选举的电视辩论中，我们也可以运用同样的分析，在1960-2000年之间所有8次总统大选中，声音分析都得到了验证：大多数人的选票支持了声音稳定的候选人而不是变化嗓音的候选人。在一些情况之下，这种差异达到了极端，例如里根和蒙代尔(Mon鄄dale)之间的竞选。只有在2000年的选举中，略微带着从属嗓音的乔治・布什赢得了选举，但这其实不是一个声音规则的反例，正如民主党人所指出的，大多数选票实际上投给了支配地位的嗓音的候选人：戈尔。
在潜意识中，无论当面还是在电话里，我们实际上在与人交谈的过程中都在体现社会地位。极端地看，人类想出了很多方法来使得人类的等级秩序一目了然，从办公室的面积到所穿衣服的价格。在非洲的村子中，首领有最大的棚屋和金色的长袍；在大学毕业典礼上，身着礼服的教授骄傲地走过毕业的学生以及他们的父母。在日本，鞠躬问候的程度也精确地不仅区分了男性和女性之间的差别(女性鞠躬更深)，而且区分了在家庭中长辈和晚辈的地位。制度化的等级秩序中穿着带有星星和条纹的军服的军人当中，还有罗马大教堂，教皇穿着白色，主教穿着红色，神职者穿着紫色而牧师穿着黑色。
在问候的仪式上，黑猩猩几乎和日本人完全一样正式。雄猩猩首领令人印象深刻的举动是毛发直立着巡视，攻击任何不及时让路的猩猩。这个举动既吸引了同伴的关注，又给同伴留下了深刻印象。在坦桑尼亚的马哈尔国家公园有一只雄猩猩头领甚至还有搬动巨石的习惯，它沿着河床滚动巨石，发出巨大的声响。可以想象得到，当其他猩猩看到它们不能企及的这种景象会产生怎样的敬畏。然后头领坐下，等着它的同类靠近。然后同伴向它鞠躬，起初是不情愿的，但后来则心甘情愿，甚至还匍匐在地，用奇怪的喧闹声表示它们的崇敬。统治地位的猩猩似乎记录这些仪式，因为在它们下一次的演示中，它会惩罚那些没有做出特殊仪式的家伙，保证下一次它们必须记住这些仪式。
我曾经参观过北京的故宫，故宫不仅是凡尔赛宫的4倍，白金汉宫的10倍，还有优美的建筑环绕着花园和巨大的广场。不难想象中国的皇帝精心制作这座皇宫的用意，设计用来俯视万民，明白不过地向他们表示出皇权的不可侵犯。如今，欧洲的皇室仍然坐着金饰的马车在伦敦和阿姆斯特丹的街道上游行，尽管他们很大程度上是符号性的权力，展示着社会等级。埃及的法老通过一种只有在一年中最长的白天举行的仪式来表示权威，他们站在太阳神庙的一个特殊的位置，太阳照耀在他们身后的狭窄的走廊，法老在阳光的沐浴中显得非常光辉，他们的民众甚至看不到他们，以这种方式来增强统治者的神性。在更为谦和的等级中，穿着教服的教士伸出手让教徒亲吻他们的戒指，皇后则受到一种特别的屈膝礼的膜拜。但是最为怪异的地位仪式发生在萨达姆那里，这个被废除的伊拉克的暴君，曾经让他的民众亲吻他的腋窝以示尊敬。这无疑是在显示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力。
人类对于地位的身体标志还是很敏感的，个子较矮的人例如美国总统候选人米歇尔・杜卡基斯(MichaelDukakis)和意大利前总理贝鲁斯科尼在辩论和合影中都会要求站在小盒子上。有一张照片，贝鲁斯科尼面对面地对一位领导人微笑，实际上他只能达到这位领导人的胸部位置。我们也许可以取笑他们的拿破仑体型，但是个子矮的人确实需要为了权威付出更多的努力。这种猿类和儿童用来区分等级关系的体型上的偏见在成人世界中同样起着作用。
很少人意识到非语言的交流，但在一个创新的商业过程中这引起了人们的关注，用小狗来作为经理的“反射镜”。经理给小狗以命令，而小狗的反应则体现出经理的说服力程度。完美主义者试图计划每个步骤，一旦出现任何问题就灰心丧气，他们很快就失去了对小狗的兴趣，而身体语言不确定性的人们也会导致小狗的困惑或者怀疑。毫不意外，最佳的组合就是温和而坚定。和动物一起工作的人很快就能适应它们对于身体语言离奇的敏感。我的黑猩猩有时候比我自己还清楚我的心情：愚弄一个猩猩是很难的。一个原因是没有语言的分心作用。人类赋予语言交流极大的重要性，以至于失去了对于身体语言的敏感。
神经学家萨克斯(OliverSacks)描绘了几个失语症患者在里根总统的电视演讲过程笑得直不起腰来的案例。虽然不能理解语言的含义，但失语症患者通过里根的面部表情和身体动作明白了他所说的意思。他们对于非语言的感觉相当敏锐。萨克斯认为，总统的演讲表面上只有正常人能听懂，实际上那些巧妙的谎言和欺骗性的声调只有脑部受伤的人才能完全看穿。
人类不仅对于权力等级及其身体信号表示敏感，而且人类离开它们简直不能生存。有些人可能希望消除这些，但是和谐的生活需要稳定，而稳定最终取决于一个公认的社会秩序。如果黑猩猩群体中没有稳定，我们会清楚地看到会发生什么。麻烦通常始于一个雄猩猩的变化，从向头领鞠躬表示尊敬变成了一个反抗和攻击的挑战者。它似乎长高大了，每天都接近头领的权威，用投掷路上的树枝和石头的方法来赢得注意。
起初，这种遭遇的结果是不确定的，取决于双方获得多少支持，随后就会出现一种模式，如果头领获得的支持比挑战者要少，那么它的统治就结束了。关键的时刻并不是挑战者的第一次挑战胜利，而是在它第一次试图引起降服的时候。前头领可能遭受了巨大的失败，恐慌地逃走，并且在树上凄惨地尖叫。但只要它拒绝投降，在向新头领鞠躬的过程中伴随着低沉的声音，这就意味着一切都没有确定。
另一方面，直到前头领投降，挑战者才会真正获得胜利。实际上，挑战者明白无误地传达给前头领这样的一个信息：唯一和好的方式只有发出承认失败的声音。这是纯粹的勒索，挑战者等待着前头领的出丑。很多次，我都看到雄猩猩当接近一个新头领时没有表示出承认失败的声音，它们的境况非常孤独，头领只是静静地走开。为什么对没有尊敬你的地位的人会表示恼火呢?这就像一个士兵见到长官时忘记了敬礼。恰当的尊重是保持轻松关系的关键。只有确定了等级秩序，竞争者才会妥协，从而恢复平静。
等级越清楚，加固等级就越没有必要。在黑猩猩的群体中，稳定的等级能够消除紧张的关系，因此冲突就较少发生：从属者尽量避免冲突而统治者没有理由制造冲突。这对所有人都有利。群体也能够一起活动，彼此整饰、玩耍和休息，因为没人感到不安全。如果我看到黑猩猩群体的活动带有一种所谓“游戏状态的表情”(张大的嘴并且发出类似笑声的声音)，随意地拉着彼此的腿，在说笑中互相轻推，我就知道它们的等级秩序是非常清楚的。由于所有事情都很清楚，它们才能非常放松。然而，一旦其中之一决定挑战现存的等级秩序，玩耍就成为首先必须放弃的事情，突然间，它们就要参加更为严肃的活动。
（本文摘自《人类的猿性：一位权威的灵长类动物学家对人类的解读》，［美］弗朗斯・德・瓦尔著，胡飞飞、张凡珊、谭晶晶、郭锦辉译，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07年4月第一版，定价：17.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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