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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期阅读、格拉斯的痛苦自白

2007-08-22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子雨 我有话说

十几年前一曲“跟着感觉走”唱遍大江南北,前几年大家都把“有个好心情”随时放在嘴边,它似乎成为了人生目标追求中最珍贵的东西。其实,以上两种

说法,其“能指”虽有所不同,但“所指”大致相当,即拒绝刻板与盲从,遵循自我、发扬个性,以我的喜好为主。我想,成年人读书也应该如此。不久前,《泰晤士报》的“暑期图书”增刊上有篇专栏文章就开宗明义地宣称“如你不想读某书,就别读”,干脆利落!但我们这些尤其是学文学出身的读书人,也许实际做法与此并无大不同,但谈起自己的读书经历或习惯来一般总是拖泥带水、躲躲闪闪。如一个学中文出身的读书人,也许他会有点不屑地说自己从不读或不懂新诗“新新人类”的文学,但他决不会冒险地承认自己没读过或没读懂某位经典作家的作品。这位英国专栏作家倒很坦率,她说每当暑期将至或登机外出旅行时,总是要往自己的包里放进诸如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流年》、狄更斯的《荒凉山庄》或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等等她自己真诚期待阅读的书(看来这位女士的包真够大的!)。然而,她说非常奇怪的是,一旦真的开始了度假或通过了登机口,她总是把那些“美好愿望”丢到九霄云外,轻松杂志成为了唯一读物。于是,她抱怨:麻烦的是人们总爱把书严格地分为“对你有益”与“对你有害”或“健康食粮”与“垃圾食品”两类。但她又承认,作为以读书为业的职业书评人,有时仍然会因自己没在读一些“更有价值”的东西而过意不去。于是,她告诫我们:设想有些东西具有更大的价值的麻烦是,正像粥那样,营养价值越高,你往往越不喜欢吃;并给了我们一个“过来人”的建议:不想读某书就干脆别读。过段时间再拿起来,看自己的感觉!虽然在平时,若不完全是家庭主妇,读书常常还是不得不考虑与自己的职业追求相结合。然而,暑期读书诚然还是以走轻松路线为宜。

虽时下正值酷暑,但此次漫谈之西书的话题也许并不轻松,是德国作家格拉斯(GünterGrass)去年出版的一本自传《剥洋葱》(PeelingtheOnion,byGunterGrass.TranslatedbyMichaelHenryHeim.425pp.Harcourt),今年已有了英译本。他曾于1999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但去年他曾参加纳粹党卫军与国防军的那段“不光彩”历史终于大白于天下,成为了诺贝尔文学奖历史上也许是最有争议的获奖者。显然,作者作为当事人,其回忆只有沉重决不会轻松,但我想我们还是可以用度假般的轻松心态去了解甚至阅读的。

美国当代作家约翰・欧文(JohnIrving)在读了格拉斯的自传后断言:“在我所认识的人中,没有一个在读了《剥洋葱》后想要让格拉斯交回诺贝尔奖的。”看来,这位具有很大争议作家的自传还是有很大的亲和力的。格拉斯1927年生于波兰的格但斯克(“二战”前为德国的但泽),10岁时加入希特勒的纳粹党卫军的“青年军”、15岁企图自愿加入德国潜水部队但未成功、17岁加入武装党卫军,也就在这一年(1944)他被美国部队俘虏,次年从战俘集中营释放。1959年在德国出版了第一部小说《铁皮鼓》(TheTinDrum),被誉为德国战后最受青年人欢迎的小说。在1990年的法兰克福书展上,格拉斯抨击了两个德国新进的统一,大意是说若统一匆忙达成,那么将会不可避免地导致西部的资本主义剥削东部的后果。当时他的这一说法很不得人心,五年后德国《镜报》的封面刊登的是格拉斯新著封面被撕毁,离公开焚书仅一步之遥了。不过,1999年他还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在出版该自传前他已出版了25部著作。在去年的一次访谈中,他供认自己曾参加纳粹党卫军,由此引起轩然大波,波兰前总统瓦文萨就呼吁取消格拉斯的格但斯克荣誉公民称号,甚至还有不少人要他退还诺贝尔奖。

回忆录是这样开头的:“今天,就像多年以前,想把自己伪装成第三人称的诱惑仍然强大:他已长到了12岁,虽然他还爱坐在母亲的膝盖上……”格拉斯在篇首就开宗明义地说“记忆就像个洋葱”。他还肯定地说:“这针对我的寥寥几字的题记意味着:我保持了沉默”,并补充道,“但打破自我沉默的诱惑同样强大”。格拉斯承认,在他童年及少年时代,自己的心中洋溢着英雄崇拜:“就是那些新闻记录片:我看到他们提供的被美化了的以黑白图像呈现的‘真理’都会相信并为之着迷。”这部自传就是一部痛苦的忏悔:“一次又一次地,那些作家们及其书籍提醒我,在年轻时我知道的是多么地少,而且文学可能具有的影响力是多么地有限。”格拉斯的故乡但泽在战争结束时被炸成了废墟,但该回忆录的头几章却集中描写“那个男孩,在他离开这个城市时,这里的高楼及其三角墙均完好无损”。

作者承认曾把纳粹党卫军看做是“一个精英组织”。在此,他再一次用第三人称伪装了自己来进行叙述:“那个把自己当做成年男子的男孩,也许对服兵役更感兴趣:如他注定不能成为潜艇兵(当时不再出现在电台的招募告示中了),那么他可以成为坦克炮手。”接着,他承认:“当年因年轻人愚蠢的自傲所接受的一切,战后出于不断涌现的耻辱感我力图予以掩盖。然而,负担依然存在,而且无人能减轻它。”关于自己在战争中丢失的日记,他仅一笔带过:“这不是一个能一笔勾销的轻松损失:它常让我觉得是丢失了自我。”

关于自己作为德国国防军战士的作战经历,格拉斯回忆说:“我从未看过瞄准器,从未对扣扳机感兴趣,因此也从未打过一枪。”让他脱下党卫军制服穿上普通国防军作战服的,是一个要把当时17岁的格拉斯招至麾下的二等兵。后来这位二等兵失去了双腿,格拉斯也被弹片击中。他是这样描述当时的情景的:“我没发出一丝声响;仅站在那儿,裤子被尿水湿透了,盯着那位刚与我闲聊的男孩的内脏。死亡似乎已缩小了他圆圆的脸。”战后,他对战争死亡有了进一步哲学上的认识:“对于那些不仅看到单个尸体还看到成堆尸体的人,每个新的一天都是一份礼物。”在他当了战俘后,有人给他看纳粹集中营的照片,他说:“我难以置信。首先是,当这些集中营照片黑白分明地呈现在我面前时,让我惊讶并难以相信;然后是哑口无言。”

格拉斯18岁时被美军释放,他在本书里宣称当时自己一点都没有负罪感,并把自己比作是“叫我这个名字的那位漫无目的的黑市商人”。但他对自己的三种欲望记忆犹新:食欲(在战俘营他几乎处于饥饿状态)、肉欲与对艺术的渴求(以意象征服一切的欲望)。他是这样描述自我的:“我,那位被战争严重灼伤的孩子,结果必然只能生活在矛盾中。我会感觉任何与民族利益有丝毫相连的东西都让人恶心。”

在书的最后,格拉斯直言不讳地说:“我过去实施的是逃避之策,”并解释道:“我得承认我有时间上的混乱――许多有精确开始与结束时间的事物,直至事实过去了很久才会在我脑中留下印记。”该自传以1959年《铁皮鼓》的出版戛然而止。有人评价说该书让人感动的是“格拉斯对自己不诚实过去所作的诚实书写”。西方文人有撰写“忏悔录”的传统,格拉斯的这一部验证了易卜生的一句话:“写作就是对自我进行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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