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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瑞芳眼中的“百家讲坛”主讲人

2007-09-12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开坛大佬”阎崇年

“文革”后,刚开始拨乱反正,工作组到阎崇年所在单位,让大家讲“文革”的坏处。阎崇年却说:“‘文革’有两大好处。”

工作组警觉起来:怎么,竟然有人敢顶风而上唱反调?难道这文质彬彬老先生居然是“三种人”?

阎崇年说:我在“文革”

中有两大收获。

第一个收获是:那时,有人造反,有人保皇,我什么也不是,逍遥。十年时间,外边不管怎么打,怎么闹,我躲在图书馆看书。后来百家讲坛讲经典,阎先生讲《大学》时,还把这件事作为“己和”的例子来讲。

第二个收获是:那时,没人好好上班,没人管打卡,没人管我到哪儿去。我一直想好好琢磨琢磨大运河这条南北贯通的“大动脉”,可我不是“红卫兵”,不能坐免费火车,就骑个自行车,沿着大运河,从北京一直骑到杭州!一路上考察风土人情,骑自行车反而考察得更细。多少年想考察大运河的愿望,没想到“文革”给成全了。

工作组的人一听,放心了,原来不是什么“三种人”,只不过是老书呆子的两件小事。

这两件小事对阎崇年却绝对不是小事。

别人荒废十年光阴,他白捡十年光阴!

别人文斗武斗互相斗,他和文史资料斗!

“文革”一结束,阎崇年把《袁崇焕传》拿出来。

辛辛苦苦写十年,卖出二百本!二十年后,百家讲坛找上门。

一直跟阎崇年合作的,是百家讲坛一对俊男靓女:马琳和那尔苏。那尔苏文字阳刚而漂亮;马琳善于配优美的画面和音乐,阎崇年跟这对青年人的合作珠联璧合。

录制“正说清朝十二帝”时百家讲坛还没有自己专属的录制场地,录制节目是在现代文学馆。现场观众,经常需要“特邀”:哪一场由哪一家高校组织学生听。观众自动前来捧场的很少。

有一次录制“正说清朝十二帝”,导演高虹到了,马琳和那尔苏到了,主持人到了,阎崇年到了,原定录制时间也到了。

现场观众呢?一个也没有!

怎么回事?那尔苏打电话问组织者,对方“哎呀”一声,太抱歉了,“我把这事给忘了!”

那么,让组织者立即下通知,马上组织学生,抓紧从郊区赶到现代文学馆?黄花菜都凉了!要不然,今天不录换明天?总导演高虹说:不行。咱们是按商定的录制时间交场地费呀!

阎崇年说:“没事儿!就这么录吧。”

有个人打开门往里瞅。马琳赶快跑过去问:“您做什么?”

来人回答,他来找什么人,没找到,看看他在不在这儿?

马琳灵机一动,说:“您给我们当观众吧!”

那人倒也好说话,当观众就当观众呗!

就这样,阎崇年给一个观众讲了一场“清十二帝”。

结果,这一集收视率很高,数以千万计的观众对这集“咸丰(下)”大叫其好。

同为百家讲坛的主讲人,我听到“一个观众”的故事,对阎老先生特别钦佩。主讲人跟观众“互动”有时候特别重要。你讲得精彩,观众就情绪高昂;你讲得乏味,观众就没精打采。主讲人可以根据观众反映随时调整讲课的内容。只有一个观众,主讲人可真得“凭它场内空空,自己淡定自如”!

我想,阎老师面对一个观众时,心里肯定装了亿万观众!

提提易中天两把不开的壶

甭听易中天吹他“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在百家讲坛,没有任何一个主讲人是从来没经过万卫和解如光们“修理”的。易中天也走过弯路。我现在就提提易中天两把不开的壶:重录节目和重选选题。

我印象中,易中天重录节目有两次:

一次是,易中天初到百家讲坛讲汉代风云人物,讲到汉高祖鸿门宴,他说:这个大家都知道,我就不讲了。

万卫说:为什么大家都知道你就不讲了?大家正是要听易中天版的鸿门宴!

易中天一点就通。他立即明白:讲历史人物,重要的故事,即便大家耳熟能详的故事,越发必须好好讲,要讲出自己的特殊论点,讲出自己的“派”,讲出自己的风格。那就重录吧。

另一次是:百家讲坛2005年前录制节目时,都是让主讲人每一讲讲一个多小时,然后编导剪裁成四十五分钟。我在录制完“说聊斋”第一部分前六讲后,发现我过去每一讲都讲多了,既增加了自己的工作量,也增加了编导剪裁的难度,于是2006年初我在录制第二组“神鬼狐妖”时,就故意少讲。有一次,我只讲了四十二分钟就结束,编导从楼上跑下来要求再加几分钟,我又讲了一个例子,凑成四十五分钟。我把这“成功的经验”告诉当时在录制汉代风云人物的易中天:“我今天成功地‘偷工减料’啦。”第二天易中天也照猫画虎,也“偷工减料”。他讲完之后,编导找他,“请易老师看看录制完的节目。”易中天一看,傻眼了。他“偷工减料”过头,只讲了三十几分钟,根本不够一集。怎么办?重录!在百家讲坛许多专家看来,节目重录,总有点儿栽面儿,总是你这一讲没有讲好才重录吧?没想到,易中天从重录尝到了大大的甜头!此后,品三国时,他讲得不是很理想的,就主动要求重录。特别重要的哪一讲,只要觉得不是太“出彩”,一定重录。“易中天品三国”的第一讲,就是重录的。仔细推敲第一次录的跟重录的,就是有很大的不同。重录的节目,更灵动了,更活泛了,更个性化了。万卫送我品三国前两组光盘,我家的易粉就经常拿出第一集来“复习”。有一次,济南台播出品三国第一集,刚播个开头,“易粉”就说:“播错啦,这是最早录的。易大佬早就重录啦。”然后,就如数家珍说,第一次录的有什么地方跟后来重录的不一样……

易中天曾对我说:“百家讲坛既被专家肯定也受观众欢迎的,是‘说聊斋’,没有大红大紫的,也是‘说聊斋’,为什么?你没重录过。我跟小妮子都重录过。不重录,怎么可能红呢?”

我啼笑皆非。我是不是需要找万卫商量一下,把“说聊斋”二十四讲,包括收视率达百分之三点七的,从头至尾重新录一遍?

于丹找不着北?

我到了北京,易中天摆出大忙人姿态,不肯参加于丹对“之流”的宴请。于丹拿我忽悠他,说:小心马老师骂你。马老师骂人,抵得上一百个博士!易大佬听了,价都不敢还,立马答应,还屁颠屁颠亲自打电话,在百家讲坛录制现场附近定了家上海餐馆,然后给于丹打电话,要她带N千元。于丹大惊:“绑票啊?”我在一边听到,说:“告诉小妮子,不带就撕票!”

到了餐馆,原想狠宰一刀者,个个“鹰嘴鸭子脚”,光说不练。解如光啥也不点,王立群点瓶二锅头,易中天问我:“点什么呀?”

“大闸蟹。我要两只!我还得替别人吃一只。”我说。

海迪在京参加政协会。听说于丹请客,马上嘱咐:“大姐替我多吃点儿好东西!我喜欢螃蟹。请告诉各位:我比较喜欢蟹黄。”

服务员说:“没有大闸蟹。”没大闸蟹叫什么上海餐馆?

易中天说,那就点蟹黄豆腐,再来盘臭豆腐,鸡毛菜。

我一听,直嘬牙花子。这张桌上,易大佬和小妮子上了“福布斯排行榜”。就吃这“城隍庙小吃”?狠了狠心,点条红斑鱼,清蒸!

服务员倒上茶,我一尝:“易大佬点的什么茶?像刷锅水!”

易中天息事宁人地说:“还没泡出味儿来呢!”

凉菜上了,酒上了,茶仍然没泡出味。半个多小时过去,于丹杳如黄鹤。被请的到场,请客的不来,什么事?我说:“小妮子是不是跟老家伙们玩儿‘空手套白狼’啊?”大家面面相觑,说不至于吧?

“小妮子不来,我就得埋单啦!”易中天?惨地说。“咱们蜻蜓咬尾巴,自己吃自己吧!”

我看看立群,立群看看我,心照不宣:谁让你狮子大开口,要人家带N千元?活该!两人正幸灾乐祸,于丹的电话进来,她打上的了,可是不认路。易中天接过电话现场指挥:“你从东边过来吧?长安街往西,军博调头!听不明白?让师傅接电话!”

我听易中天打电话,一头雾水!有没有搞错?你易中天住厦门,人家于丹住北京,她不认路你认路?你这不成了“戴着眼镜游泳――混充大眼鱼”?

后来,我问于丹:“小妮子为什么不开车?”

于丹哈哈大笑:“我开车?就我这智商也开车?我坐出租车都找不着家!”

于丹好几次打的回家,司机绕着她的家转好几圈,她就是整不明白该从哪儿进去。司机问:“这是您家吗?”于丹只好说:“这是我男朋友家,不常来。”大家一听,肚子笑痛。甭看小妮子赶路找不着北,她的人生方向感特别准确!她面对媒体“三鞠躬,一握手”。给古圣先贤、观众和读者、媒体鞠躬,向提出建议和善意批评者握手致谢。而易中天有“应对批评三原则”:指出硬伤,立即改正;学术问题,从长计议;讲述方式不争论。依我看,两个家伙都狡猾狡猾的。易中天谦和之中有桀骜,于丹全是平和温婉。这样一来,骂她的人,肯定觉得像铁锤砸进棉花包,挺没劲的。

说起网上的“骂声”。于丹一脸灿烂笑容说:“我没大看呀。就是看了点儿,我脑子里有个‘删除’开关,不感兴趣的,一删,没了!”

好聪明的小妮子!任凭风波起,稳坐钓鱼船,淡定自如!想想也是。如果一个人脑子堆满乱七八糟,耳朵塞满鸡一嘴鸭一嘴,还成事吗?

实际上小妮子和易大佬都是明白人,清楚自己是干什么的。他们就没打算把百家讲坛整成博士论文答辩。只要能传播学术,传播文化,有人爱听有人爱看,目的就达到了。你急,他才不急呢!

(本文摘自《百家讲坛:这张“魔鬼的床”》,马瑞芳著,作家出版社2007年8月第1版,定价:25.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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