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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将军谢尔曼与战争的烟尘

2007-10-31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邹海仑(本报书评人) 我有话说

 多克托罗

当一位年轻朋友要我用一句话来概括《大进军》是一本什么样的书的时候,我似乎只能这样回答他:“《大进军》是多克托罗写

的一部反映美国南北战争时期社会生活的长篇小说,它围绕着谢尔曼将军指挥的结束这场战争的最后一战展开。”当我这样说的时候,如果这位朋友是一位并不熟悉美国历史的人,那么我大概提到了一个他不熟悉的名字:谢尔曼将军。

在美国南北战争历史上,谢尔曼也许是北方军方面仅次于林肯总统、格兰特将军之后的第三个最重要的人物。因为正如《大进军》这部历史小说所描述的,他当时担任北方军的西方面军司令,他指挥了造成南方军最终投降的最后一战,这一战实现了结束国家分裂,实现了和平。这位在美国南北战争之初只是一个步兵团长的军官,是北方军司令格兰特将军的密友和左膀右臂,打完了南北战争之后,他继格兰特之后升任美国陆军总司令,成为上将。对于威廉・特姆库塞・谢尔曼(1820-1891)这个历史人物,在美国国内也是颇有争议的。爱他者,认为他是战争中的胜利之神,是维护国家统一的千秋功臣。恨之者则认为他是战争魔鬼,因为他对南方实行了名副其实的“三光政策”,把南方的多个名城变成了一片焦土,他曾指挥炮兵滥轰威克斯堡,使数万南方的无辜老百姓葬身于炮火之中。

当他攻入亚特兰大,并且纵火半个月,烧毁这个城市的时候,他说出了一段名言:“我就是要让整个佐治亚州都鬼哭狼嚎!我就是要让整个佐治亚变成地狱!我就是要让所有佐治亚人―――不管男女老少,不管穷人和富人,都感受到刻骨铭心的痛苦!我的军团将毁灭佐治亚州而后快!”“如果人们觉得我残酷和残忍的话,我就会告诉他们,战争就是战争,它的目的并不是要博得人们的好感!战争就是地狱!如果你们想停止这一切,想要和平的话,你们和你们的亲人就应该放下武器停止这场战争!”多克托罗的《大进军》就是从谢尔曼放火烧毁亚特兰大、进军佐治亚开始,描写他的大军深入南方腹地,直达大海边的大进军的。在小说中,多克托罗生动地描写了在谢尔曼大军的所到之处,这支大军上空笼罩着一股滚滚的红色烟尘的场面。这是战争的烟尘,是大军士兵行军脚步趟起的尘土,是谢尔曼一路烧杀腾起的烈火浓烟的烟尘。多克托罗这样描写几个黑奴在等待谢尔曼大军时看到的景象:“远远的,他们看见在那景致中,有烟雾从几个不同的地点升起,先是这儿,然后是那儿。但是在所有这一切当中,天空本身的颜色也发生着变化,并逐渐变得清晰了,一股向上喷涌的棕色云雾从大地上升起,好像这个世界正在变得头朝下了。……那谐和的扰攘声无处不在,充满了天空,就像那红色的烟尘从他们上空像箭一样飞过,奔向了南方,只留下黯淡的天空,这是联邦军的一次浩浩荡荡的大进军,但是那滚滚向前的更多的不是它的实体而是一支大军的魂魄精神。”我们由此可见多克托罗对于一支正在逼近的大军所做的描写是多么雄伟和富有气势。

多克托罗对于战争的激烈场面有许多异常生动传神的描写。但是其中最令我感到战争的残酷、无情,给我以震撼的却是对这支行军中的队伍遭遇敌军袭击的一个很小的场面的很短的描写。使我感叹多克托罗的惜墨如金。这个场面有如电影中的特写镜头,使我难忘。他写到:“走在斯蒂芬・沃尔什下游的那个人中了一颗子弹,好像扔掉了他的步枪,仰面躺在水面上飘浮了一会儿,他的双手紧握着搭在脖子上的那双鞋。然后他就不见了。那是谁呢?沃尔什趟水费力地走到那个地方,弯下膝盖,向周围摸索着,用他那只没拿东西的手在水里寻找着。什么东西也没有。在这洪水泛滥的沼泽地,在这黎明时分的昏暗光线下,那个死人留下的唯一迹象是那发红的流水,和水面上一块油花,随着水流那油花缓慢地旋转着,散开了。行啦,当兵的,有人在他背后说道。继续前进。”

我认为这是书中所有关于战争中人的生命一文不值的描写中最令人回味的一段。“那个死人留下的唯一迹象是那发红的流水,和水面上一块油花,随着水流那油花缓慢地旋转着,散开了。”这就是一条生命在战争中瞬间消失的过程!如果说什么人希望在战争中发现浪漫或豪迈的因素,这就是对他最好的回答。在战争造成的死亡中是没有浪漫和豪迈可言的,只有悲哀和恐怖,只有撕人肝胆的悲哀和恐怖。只有当战争和死亡远离人们的时候,人们才会有从中看到浪漫与豪迈的心情,而那实际上已经有了几分背离当时情境的矫情。

描写美国南北战争的历史小说一百多年来数以百计,而多克托罗的“这一个”之所以备受关注和赞扬,不仅在于他以“新历史主义”的手法生动再现了历史,而且在于他在自己的作品中以人性的钥匙揭示了历史人物的本真。无疑,多克托罗对于谢尔曼这个历史人物是褒大于斥的。但的确是有褒有斥。比如小说一开场就借一个亚特兰大的贵妇之口痛斥了谢尔曼对亚特兰大的破坏,和他的彬彬有礼掩盖着的冷酷甚至凶残。但是在小说中,谢尔曼决不是“战争之神”或“魔鬼将军”这样简单的脸谱化形象,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一露面就是一个穿着邋遢、土得不能再土的老军官,骑着一匹难看的矮马,双脚几乎耷拉到地面上。在他自己的身材高大、军容肃然的副官反衬下,简直是一个小丑,但他又是深受他的士兵们爱戴的“比利大叔”。他一方面在战争中精于算度,另一方面却十分看重虚荣,他分外在乎华盛顿官场对他的褒贬。他是一个有爱有恨,充满人性的“人”,是一个也懂得同情与怜悯的人。在他身上这种人性甚至表现在他对对手的同情上。

如果说谢尔曼将军的手指曾借助千千万万士兵的脚步搅起了滚滚的战争烟尘的话,那么多克托罗的手指却借助他的人物在那滚滚的战争烟尘之上高扬起来一面辉耀的人性之旗。正像在这部小说的结尾处多克托罗貌似轻松地说出的那句话:“那里是一片黑樾樾的茂密松林,在那里曾经经历过战争。一只靴子躺在松针中间,还有一件退色军装的碎片。在一棵倒地的圆木后面,有一小堆子弹壳。在树林间依然有炮火硝烟的气味,而他们很高兴,又走到阳光里面来了。”这分明是在说:“走过了战争,真好。”这是一个过来人的由衷感叹。我们回顾历史,也情不自禁和世上所有从战争中走过来的民族一起双手合十,把这作为留给后世的福音,让它越来越响,传遍世界,让它千古传扬:“走过了战争,真――好――”

《大进军》,(美)埃德加・劳伦斯・多克托罗著,邹海仑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年9月第一版,32.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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