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glish

我从来没有打过退堂鼓

2007-12-12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本报记者 李晋悦 我有话说

伴随着“嫦娥一号”的成功发射,欧阳自远的名字再一次“引爆”了众多媒体。而这位声如洪钟,性格耿直的老科学家,在镜头前老泪纵横的画面,深深感染了每一个人。“嫦娥工程”从2004年国家立项到成功完成卫星

发射,仅仅用了不到4年的时间,这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难以想像的。其中的艰辛和汗水,只有欧阳自远最清楚。

为探月甘坐十几年冷板凳

1984年,联合国通过《月球条约》,规定月球及其自然资源是人类共同财产,从此月球的探测、开发与利用再没有政治边界限制,即谁先到达,谁先开发;谁先利用,谁先得益。

欧阳自远坐不住了,他立刻预见到月球是体现国家实力和意志的重要基地,争夺月球资源将是今后各国的重要战略目标。从此,设计一个中国的月球勘测计划的念头,就在他心中澎湃起来。

1992年,欧阳自远向“863计划”专家组提出我国应该开展月球探测工程的建议。1994年,在“863计划”专家组的资助下,欧阳自远递交一份报告,阐明为什么实施探月是“当务之急”,为什么不能等到国家富强了再做。这份报告的题目,就是《中国开展月球探测的必要性和可能性研究》。

尽管欧阳自远对月球的关注和对国际间月球探测的跟踪,已经进行十几年,形成一篇探月工程的可行性报告并不是件难事。但欧阳自远并未立刻动笔,而是先调研,和相关部门沟通,希望率先得到中国科学院院士和中国工程院院士的理解和支持,结果,这个报告让他写了两年。

1996年,欧阳自远在中国科学院创新项目的资助下,向中国科学院提交了第2个报告,即他的研究团队对我国探月战略与长远规划的提议与设计,这份报告不仅仅要在两院院士层面进行论证,还要经受国防科工委、中科院相关研究所、总装备部、航天集团公司、各相关高校等多方面专家们的答辩。欧阳自远说,自己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但是这几年里却说了几十年的话;他本是个随和的人,却必须站出来一次次说NO……

从1992年开始,欧阳自远积极呼吁中国启动探月工程,并进行了长达10年的科学论证。2000年11月,中国政府发表《中国的航天》白皮书,明确提出开展以月球探测为主的深空探测研究。正当欧阳自远和研究团队全身心投入月球探测的设计和论证时,国内某报纸突然发表了一篇号称“全世界50年内不会有国家再搞探月活动”的文章,并质问“国际上已经18年没有任何国家探测月球了,中国是否还要去走别人不走的老路”?同时,关于中国是否应该斥巨资实施探月勘测工程的微词也在整个学术界开始鼓噪起来。有些矛头已经指向欧阳自远:一个地质专业出身的,手却伸长十万八千里去了天上,这不是哗众取宠,也是好大喜功……

面对这样的压力,欧阳自远常常说:“一个人一生当中,遇到各种挫折是难免的,我在科学研究当中遇到最大的困难就是渴望得到理解、支持……有时候很伤心,眼泪往肚子里流,但我从来没有打过退堂鼓!”

2004年1月,国务院批准绕月探测一期工程立项,并正式命名为“嫦娥工程”。而从工程正式立项到“嫦娥一号”卫星成功发射,中国仅用了三年多的时间。

一次,一位记者采访欧阳自远时问到:“完成绕月计划后,那一年您多大年纪?”

欧阳自远:“我大概72岁。”

“第二期如果做出来的话,这个时间会到什么时候?”

欧阳自远:“第二期做出来,我大概77、78岁。”

“我估计做完了第二期,您还会考虑第三期?”

“是的。第三期,包括以后的载人登月,我希望能参与设计。这是我的责任,要把它准备好,尽自己的能力去做好这件事情。除了老天格外施恩,我很难看到中国人登上月球了,但我可以让后人在我的肩膀上走得更顺当、更好……”

2007年11月5日,“嫦娥一号”绕月探测卫星成功实施了第一次近月制动,终于成为中国第一颗绕月卫星。在这一刻,欧阳自远老泪纵横,他紧紧地和总设计师孙家栋拥抱到了一起。

带高徒 走寂寞科研路

随着“嫦娥工程”公布于世,欧阳自远和他的研究团队也逐渐走到公众面前,那些夜以继日为中国航天事业默默奉献的青年学子,大多是欧阳自远的学生。

1987年毕业于中山大学地质系、随即考入地化所读硕士研究生的邹永廖,是一个来自广东梅州农村的青年。在这次“嫦娥一号”的发射任务中,邹永廖成为欧阳自远得力的助手,而他自己也跟着导师在这条寂寞的路上走了近二十年。

说起导师欧阳自远,邹永廖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一次做陨石的高温高压实验,结果出来以后得磨成薄片在显微镜下观察,他一连看了20天,看得眼迸金星,地转天旋。他写成论文交上去,自己感觉挺有把握。岂料欧阳老师看了以后很不满意,还批评他的观察很不细致。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到了星期天――那时还没有实行每周五天工作制,一星期就一天休息,欧阳老师正担任副所长,手头忙着的事不少,一大早就将他叫去了实验室,两人一起坐在显微镜下看,对照着他做的笔记,一条条重新观察。欧阳老师边看边告诉他,哪些地方观察有误,哪些地方观察遗漏,哪些地方看到了却没有深入的发现……他20天里看了30多个光谱片,就喊眼睛吃不消了,而欧阳陪他重看了五六个,一直看到晚上11点多钟,除了中午吃饭,人没有一刻离开过显微镜。

正是这一天,让邹永廖此后受益无穷。因为在陨石研究行业,各国科学家面对的都是看似大同小异的石头,可实际上石头上每一个非常细小的结构变化,乃至颜色的深浅,都能反映出不同的宇宙信息。如果不能抓住这些细小的变化,就很难有新的发现,而唯有新的发现,才能引发一些新的思路,得出一些新的成果……

不要求学生“从一而终”

尽管在学业上欧阳自远对学生要求严格,可是在别的方面他对研究生却有别样的包容与宽容。

所谓包容,凡有学生投到他的门下,在他们选择自己的研究方向、研究内容时,他会十分看重学生自己提出来的思路,也许这些思路并不一定成熟,或者并不一定是最好的,但只要有可取之处,他总是积极支持,尽可能创造条件支持学生去开拓,引导年轻人树立创新意识第一,而绝非导师和现有的结论第一。

他先后指导有近50名硕士、博士,他们的毕业论文主题真是五花八门,几乎涵盖了地球化学、天体化学的方方面面。前者有遥感、环境、空间环境、土地利用、油气、高温高压、金矿、地质学等方面的课题;后者有南极陨石、清镇陨石、宇宙尘、稀有气体、月球、K0T事件等。

他给弟子们讲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一个人不一定要精通两门外语,但最好掌握两门专业,在专业边缘的结合处,往往有新的学科、新的思路诞生。

所谓宽容,是指欧阳自远总是为学生着想。他一门心思在一条冷板凳上坐了几十年,可他决不要求别人也“从一而终”。

有学生读完博士,突然提出:欧阳老师,我不想搞研究了,我想去经商。

他说:只要你想清楚,这一生中什么事情是你最想做又最值得做的,想清楚了就去做,我不会有意见。

这位学生真去经商了,日后还有学生转到了证券、期货等行当,或是自己开起了翻译公司。只要学生们是快乐的,他的眼里总是闪动着慈父般祝福的光芒。

凡有条件出国深造,本人又想走的,欧阳自远也都支持。他们学业有成后是留在国外,还是回国,他都理解。

至今,欧阳自远的弟子中有四十几个在国外,也有几位获得博士学位后回到国内,如国内目前研究南极陨石处于领先地位的林杨挺教授,还有分别从英国、加拿大等国回来又再度回到他身边的李春来、邹永廖、刘建忠几位。后三位分别担任了此次“嫦娥工程”地面应用系统的总设计师、副总指挥和副总设计师,更多年轻的学生担任相关分系统的主任设计师与副主任设计师。

在欧阳自远身边,像邹永廖一样坚韧踏实的学生不在少数。而我国月球探测工程也正是因为有像欧阳自远这样执着、敬业的无数名科学工作者的默默努力,才能取得今天的成就。

手机光明网

光明网版权所有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网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