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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读《一个人的呐喊》

2007-12-19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蓝英年 学者,北京师范大学教授 我有话说

朱正兄出版过三本鲁迅传记:1956年的《鲁迅传略》,1982年修订版的《鲁迅传略》和2007年的《一个人的呐喊》(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这三本传记我都读过。他自己对第一本鲁迅传记很不满意:“粗疏肤浅,自

不待言。特别是书中绝无自己的见解,完全是人云亦云。”第二本是他参加《鲁迅全集》编注工作后写的,虽说是“修订”,与第一本已有很大的不同,材料丰富多了。虽已有了自己的见解,但并不多。第三本则与前两本完全不同,不是前两本的修订,而是一本材料丰富、有真知灼见的新著作,帮我解决了心中早已存在但却无人可问的疑惑。

鲁迅与创造社的关系原来不错。1928年创造社筹划发行《创造周报》的时候,鲁迅列名编委。但一个月之后,创造社成员冯乃超在《艺术与社会生活》一文中,指名道姓地攻击鲁迅:“鲁迅这位老生……是常从幽暗的酒家的楼头,醉眼陶然地眺望窗外的人生。世人称许他的好处,只是圆熟的手法一点……”鲁迅发表《“醉眼”中的朦胧》予以还击,开始了鲁迅与创造社的论战。但创造社很快就鸣金收兵了。我不明白创造社为何突然攻击鲁迅,为何很快又戛然停止。读了《一个人的呐喊》才明白,这是由于李立三的介入。成仿吾等在日本的创造社成员,自以为接受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看不上其他左翼作家,热衷于无产阶级文学运动。成仿吾等回国后,运动就展开了,从批判文学界的知名作家着手,鲁迅首当其冲。太阳社也紧随创造社围攻鲁迅。但李立三是政治家,比文学家高明,认为攻击鲁迅不对,要尊重鲁迅,要团结左翼文艺界和文化界的同志,并准备建立革命文学团体。创造社和太阳社的成员都是中共党员,接受了党中央的指示,立即停止论战,并着手组建左联。鲁迅是发起人之一。1930年5月7日李立三同鲁迅见面。李立三看到鲁迅肯参加左联,便希望从他那儿获得更多的支持,请求鲁迅发表一篇支持他的宣言,即支持在党史上被称为“左”倾冒险主义路线的《新的革命高潮与一省或几省的首先胜利》的宣言。李立三希望鲁迅像巴比塞那样发表宣言支持他,但鲁迅没有同意。鲁迅回家后对人说:“我们俩人(他和李立三)各谈各的。要我像巴比塞那样发表一个宣言,那是容易的;但那样一来,我就很难在中国活动,只得到外国去住起来做‘寓公’,个人倒是舒服的,但对中国革命有什么益处!”不久李立三犯了错误,被撤销职务,“立三路线”受到清算。不过按照李立三意图所建立的左联却保存下来。

中学时代就读过《为了忘却的纪念》,斐多菲那首“生命诚宝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的诗记得很牢,但不知道柔石、胡也频、殷夫、李伟森和冯铿五位左翼作家为何被捕并被杀害的。读了朱正的新作才知道,1931年1月9日在共产国际代表米夫的主持下,在上海召开中共六届四中全会。会议的主要目的是扶持米夫的爱徒王明担任党的领袖。选举中央机构的时候,米夫提名王明、博古等人,并强调共产国际坚决支持他们。米夫的蛮横态度引起与会代表的不满,认为选举不符合手续,集体退场。但在这次会议上王明和博古都当选为中央委员,王明还当选为政治局委员。罗章龙等26人联名给米夫写信,表示会议非法,选举无效,并要求重新召开紧急会议或第七次代表大会。米夫等三个外国人把这26人召集在一起,严厉训斥:“你们反对四中全会领导就是反革命,叛徒特务,一律开除中央委员会和党籍!”这番话激怒了罗章龙等不承认选举结果的人,他们成立了“中共中央非常委员会”,简称“非委”。革命文艺界也发生分裂,“非委”建立了自己的组织―――中国革命文艺联盟,柔石、胡也频、殷夫都是文艺联盟的成员。1月17日“非委”在东方饭店召开扩大会议,被英租界巡捕和中国政府便衣警探包围,与会者全部被捕,其中就有柔石。罗章龙说,这次逮捕显然有人告密。究竟是谁告的密呢?罗章龙说:“对此一般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顾顺章打电话向工部局告密;另一种说法是一个从莫斯科东方大学回国的学生与龙华惨案有关。此人叫唐虞,他与王明很要好。”在东方饭店被捕的人,其中23人,2月7日在龙华警备司令部被秘密处决,五位作家便在其中。是叛徒顾顺章还是王明好友告的密,至今弄不清楚。

50年代读鲁迅的《伪自由书》的时候,《光明所到……》一文并未引起我的注意,觉得不过是一篇骂胡适的文章。但从这篇文章中我知道了有过一个叫中国民权保障同盟的组织。我并未想过这是个什么样的组织,那时太年轻浅薄,不会往深里想。读了朱正的《一个人的呐喊》我才知道这个组织的前身原来是为营救苏联特工而成立的。朱正写道:“谈到这个同盟的成立,应该追溯到1931年6月15日苏联情报人员牛兰被捕和对他的营救活动这件事……牛兰出生于乌克兰,苏联契卡(克格勃的前身)的工作人员。后被派遣来上海,担任共产国际东方部远东局的联络工作,负责管理秘密电台、交通及经费等事项……共产国际信使约瑟夫在新加坡失事,被捕后供出他来,他和妻子就在上海公共租界他的住处被英国巡捕逮捕了。逮捕时在他住处搜查出大量文件。其中有足以作为颠覆中国政府罪证的材料。8月10日由中国方面引渡,14日押解南京,以‘危害民国罪’受审。”

苏联为营救牛兰,发动各国亲苏名流向中国政府施加压力,要求释放牛兰。中共特科的潘汉年也积极活动,向宋庆龄求助。宋庆龄亲自出马与蒋介石谈判,以遣送滞留在苏联的蒋经国回国为交换条件,要求中国释放牛兰,但遭到蒋介石的断然拒绝。宋庆龄、蔡元培、杨杏佛和斯诺等人成立了“牛兰夫妇上海营救委员会”,宋庆龄任主席。委员会做了大量工作,也取得不少进展,如司法当局允许牛兰夫妇到医院就医,由死刑改判无期徒刑,但没能达到释放牛兰的目的。几个月之后成立的“中国民权保障同盟”,实际上就是这个营救委员会的扩大。成员增加了,吸收了不少政治色彩不太浓的名人,增大了委员会的影响力。上海和北平都成立了分盟。稍晚鲁迅也参加了民权保障同盟,但对同盟并不看好。他在给台静农的信中写道:“民权保障会大概是不会长寿的,且听下回分解罢。”看来鲁迅是被动参加的,与他参加左联的情况不同。

读了朱正兄的《一个人的呐喊》,我的很多疑惑都已消除。

限于篇幅,关于我今年的阅读,只谈这一本书;关于这本书,也只谈这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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