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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2007-12-19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王晓渔 学者,同济大学文化批评研究所 我有话说

2007年尚未过去,我已经把它遗忘。正值岁末,一些媒体的朋友陆续打来电话问及对这一年文化、教育等领域的看法,我总是陷入短暂的失忆状态。很多事件之所以成为事件,不是因为它们如何重要,而是因为更为重

要的事件无法进入我们的话语空间。2007年那些众所周知的事件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值得回忆,正如那些众所周知的书籍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值得阅读,都是值得怀疑的。出版社和读者希望看到“雅俗共赏”(这里暂时不以后现代的立场质疑雅7俗二分法是否得当)的书:对出版社来说,既可以保证品质,又可以保证码洋;对读者来说,即可以证明品位,又不必付出太多的精力。事实上,现在缺少的不是“雅俗共赏”的书,而是“雅俗共赏”的读者。我们经常不愿意思考,转而指责自己看的书不够通俗。这种指责非常无力,因为书可以不通俗,读者不可以不思考。这里事先声明,接下来提到的书如果不够“雅俗共赏”,那不一定是(不敢说“一定不是”)书的问题。

在读到艾伦・布卢姆《美国精神的封闭》(译林出版社,2007年10月)之前,我很有可能不会这样批评读者。因为我也具有布卢姆教授批评的“封闭开放论”倾向,坚定不移地支持开放思想因而倾向于接受一切,包括认定不思考是读者的自由,却忘记了这很有可能导致一种“文化绥靖主义”。这本书1994年首次译成中文,似乎反响不大,这不难理解,那时开放思想还是稀缺之物。十几年后,到了对此进行反思的时候了。这不意味着重新回到封闭思想的旧路,而是需要检讨我们是否已经在开放思想的名义下失去了自己的立场。我并没有完全被布卢姆说服,但是无法不认真对待他的观点。新译《美国精神的封闭》属于“人文与社会译丛”,这套书今年推出多种,其中斯科特的《弱者的武器》(译林出版社,2007年1月)和阿伦特的《论革命》(译林出版社,2007年3月)也是我非常感兴趣的。斯科特通过对一个马来西亚村庄的研究,揭示农民在公共生活中处于“精心算计的顺从”状态,在村庄生活的“后台”则以偷懒、装糊涂、开小差等方式进行着反抗。“弱者的反抗”会通往什么地方,这也是阿伦特试图探讨的,她通过对比法国大革命和美国革命,指出反抗绝不是“不择手段”的。

读者似乎对这两场革命的区别没有兴趣,另一本以此为主题的《姊妹革命》(上海文艺出版社,2003年)早已流落打折书店。他们更感兴趣的是中医和西医之争,在网上总能看到两派进行路线斗争。双方忙着论战,没有时间去读李建民先生的《发现古脉:中国古典医学与数术身体观》(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7年1月)。这本书原名《死生之域:周秦汉脉学之源流》,最初由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出版,我曾在一位朋友那里见到复印本,当时便期待它能进入大陆。作者提到“医学史作为一门严肃的学科只存在历史学界而不在中医学界”,或许因为这个原因,对中医和西医之争没有任何兴趣的我对这本书却是兴趣盎然。读这本书的感觉就像在读思想史,作者认为脉学系统化的主要动源,不直接来自技术和针具的改进,而是来自人与天关系的重新调整。他不是简单地从医学的角度观照医学史,那样只能得出一个线性进化的结论,而是把医学史纳入到中国古典文化的脉络里,将经脉体系发展史分为三个阶段“王官时代”、“方者时代”和“医经时代”。这种研究方法尊重了中国古典医学的特点,即它更是一种文化而非技术。中医和西医的关系,类似于人文和科学的关系,两者有诸多不可通约之处,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医科学化可能是中医的出路,也有可能是中医的末路。一套十三册的“台湾学者中国史研究论丛”(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5年)开始进入打折书店,其中《生命与医疗》分册由李建民主编,书中收有他的《王莽与王孙庆》,通过王莽对叛党军师王孙庆的肢解这个“汉代正史唯一的解剖记录”,探讨解剖和脉学是何种关系,与《发现古脉》的一些章节具有承接关系,可以一并阅读。

列维-施特劳斯文集(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2007年)的出版之晚让我吃惊,这位1908年诞生的学者即将迎来一百周岁,他的代表作《神话学》才进入大陆。列维-施特劳斯文集的打折之快同样让我吃惊,整套文集还没有出齐的时候,先期出版的就捷足先登,迈进打折书店。确实,厚厚四卷本的《神话学》,阅读第一卷可以“一鼓作气”,阅读第二卷就会“再而衰”,阅读第三卷则是“三而竭”,第四卷只能束之高阁,更何况这一卷多达800多页。尽管如此,列维-施特劳斯的《神话学》依然让我着迷,如同《追忆似水年华》,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读上一些片段,“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只有这样才能“养气”而非“耗神”。孙涤和郑荣清先生编著的《议事规则导引:公司治理的操作型基石》(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1月)是罗伯特《议事规则》的“汉化版”,很多公司购买《细节决定成败》之类的书籍发给员工,却对这本小册子一无所知,这个细节就已经决定了它们的成败。顺便插播一句广告,孙涤在《南方周末》上的文章,非常值得一读。

最后需要老实交待,在2007年,我读得最多的不是这一年出版的新书,而是一些旧时文字。经过长达十余年的对异域思想、文化的关注,我部分转回到对国史的观照。我对国史的“神话学”解读没有太多兴趣,而是着意于国史的“脉学”。通过钱穆、雷海宗、张荫麟、吕思勉等学者的著作,再结合诸多断代史,开始稍有感觉。不过,要想切脉,还有待时日;要想“悬丝诊脉”,就要等到中国足球队参加世界杯决赛那天,几乎永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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