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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陆克文

2007-12-19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嘉蔚[澳] 我有话说

2007年11月24日,澳大利亚举行联邦大选,工党获得胜利。作为工党领袖,陆克文出任澳大利亚新总理。这位“中国通”也成为国际社会中第一位会说流利汉语的西方政要。

2006年10月19日,朋友关伟筹备已久的个人画展在悉尼动力博物馆顶楼开幕。我与家人到达时已有点晚,前厅空荡,所有人已坐电梯上楼。在大门口我一眼看见今晚主宾,工党“影子外长”凯文・拉德在几位同事陪同下也向大厅走来。我与他并不相识,但对这位中文流利的澳洲文化界宠儿很有亲切感,正欲前去打招呼,却有一种神奇的感觉阻止了我,在刹那间我忽然觉得这个西装笔挺的潇洒中年男子有一种领袖群伦的气质,簇拥他的人也颇严肃,于是我打消了与他随便招呼的念头。半小时后,在人头挤挤的宾客中,我听他用普通话调侃,赢得大多数只懂英文的客人喝彩,接着他为关伟的展览致辞,诙谐有趣,毫无政客应酬的枯燥感。

这便是陆克文。这个标准中国人的姓名代替凯文・拉德,在澳大利亚华人中开始家喻户晓。

数周后,澳大利亚媒体沸腾了:工党有了新领袖――陆克文。这位近几年才在政坛上冒头的年青外交官,忽然身负重任,要带领工党重夺政权。工党自1996年基廷总理输给自由党国家党两党联盟的霍华德以来,一蹶不振,连输四次,其间走马换将,就是变不了天。陆克文,这位文质彬彬的谦谦君子,他行吗?

但无论他行不行,他身上有一种超越平庸政客的气质,让人信任他。我相信这不只是我一个人的感受。因为民调显示,他的个人声望立即直追连赢四届大选的霍华德总理,而且不久便超过了霍华德。

半年以后,我被堪培拉国会大厦请去为现任众议院议长戴维豪客绘制正式肖像。豪客先生是自由党人,来自维多利亚乡村农场,英俊高大,拥有一双巨手。我虽一贯投票给工党,却总被自由党人请去画肖像。平心而论,我因此结识的自由党人,都是兼有极好教养的绅士,又具普通澳大利亚人的平等精神,在个人交往上,都可以做朋友的。豪客先生是自己点名请我画像的,因为我并未主动申请将我的名字列入国会大厦“御用”画家名单中。议长职务是一个有趣的位置。他虽来自执政党现任议员,但却如球赛中的裁判,必须维持公平竞赛规则。国会开会时,代表他权威的一根金碧辉煌的权杖横放在两党中间的长桌一端,议长本人高踞于长桌另一端的座椅上,无数次地重复“Order(秩序)”一词,给予执政与在野两党首脑与议员均等的发言机会。

于是,我有了一个生平罕有的机会,被带到国会大厅观众席里正面面对议长的位置去旁听国会的一次辩论,并且破例得到允许拍照。我就在那个位置上,再一次见到了陆克文,并对澳大利亚源自英国政制的“费厄泼赖”政治精神,有了一个直观的体验。

因为急于赶回悉尼,那天我只准备旁听一个小时,主要目的是拍下议长的工作情况以做画像构思参考。但同时也很想一睹双方激辩的现场。在电视里澳大利亚民众可以每天观看这种议会辩论,只要他在深更半夜打足精神的话。但现场亲见总是不一样,其间区别相当于坐在歌剧院里听琼・萨瑟伦或者帕瓦罗蒂与坐在家中从电视里听他们唱歌。

不巧的是一个小时中有40分钟是两党领袖及主要议员为他们一位同僚的去世而致辞。不过那种和平与共鸣也正好与后来我离席之前20分钟内所看到的唇枪舌剑形成强烈对照。说是唇枪舌剑,其实脸上也不那么严肃,彼此间,从不放过调侃或幽对方一默的机会,那时双方会哄堂大笑,虽然各自笑的含意不同。说实在的,霍华德毕竟是政坛老手,讲话时全身发功,生动活泼,财长科斯特洛也不示弱。相比之下,陆克文发言时没有这么活跃。给我的印象,他是个认真的人,执着坚定,但口才是一点没有问题的,反应敏捷,颇为自信。

我当时有了一个极强的愿望,就从那个中轴对称的视角,绘制一组议会开会的群像,一定极有意思。但是我没有时间做这件事。而也在这个想法冒出来时,我忽然想到不久之后,这两边的人物将互换位置。当时的民调显示工党已大幅领先。虽然以往工党常常领先之后又输掉大选,但凭我现场直觉,这次他们会赢。

其时工党声望如日中天。就在我旁听国会的两个月前,英文版《陆克文传》已经上市。作者是老资格记者与作家罗伯特・麦克林。麦克林曾与人合著一本“中国人”莫理循的新传记,并因此而与我相识。他住在堪培拉,所以在我邀请他出席2006年2月我在新州图书馆举办的《莫理循眼里的近代中国》图册发布会之前,我一直未见过他。在我没来由的想象中,他是一位年青人。因此当一位七十多岁胖胖的老年绅士拿了图册请我签名并自报豪门“罗伯特・麦克林”时,我的惊讶表情一定让他颇觉有趣。第二天我安排来澳拍摄专题片的CCTV《北京的莫理循》摄制组到我位于悉尼文法中学临时画室里采访麦克林先生。当时未听他说撰写其时还只是工党“影子外长”的陆克文的传记,忽然间,这本传记已经上市了!

甚至在它的英文版上市之前,它的中文版也已经在商谈之中。此前由我搭桥,福建教育出版社已经翻译出版了第二本莫理循传记,即麦克林这一本,中译本名为《中国的莫理循》。麦克林与福建教育出版社建立了良好的互信关系,因此麦克林将《陆克文传》的中文版权惟一授权给了福建教育出版社。在所有人的心目中,出版《陆克文传》中文版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他陆克文可是西方政要中第一位讲流利中文的准总理!

因此2007年春节期间福建教育出版社的编辑林冠珍来电话,请我推荐合适的在澳中译人选来翻译《陆克文传》一书,我并不惊讶。在第一瞬间我几乎没有主意。但经过一些曲折及反复考虑后,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最合适的人。她是中西比较文学学者兼作家,在悉尼大学拿的博士学位,又有一位澳大利亚裔的知识分子丈夫。她便是毕熙燕。但如此优势的学术背景之外没有让我想到的是,她还有罕见的热情!在我征询她意向时,她兴奋地告诉我,她与她丈夫都是铁杆工党,而且正在热切关注陆克文的政治生涯。于是,林冠珍与我都再也不作第二人之想,认定她了。

一晃,决定澳大利亚明日面貌和陆克文及其同僚与对手政治命运的日子便来临了。那一天,我刚刚在画室里画完了议长的肖像,只等下个月去堪培拉当面作最后写生、润色。不过,我猜想那时恐怕议长办公室已换了新主人了。

投票日当晚,我们全家应邀去同村一位澳裔画家家与这对夫妇共进晚餐,庆祝他北京人太太的生日。他太太正是毕熙燕的好友。晚餐甫始,大家便不是围桌而坐,而是围着电视机了,因为点票已经开始。澳洲政府ABC电视台与一个商业台9号台各自搭班子全程播出竞选点票过程。这可是逢三年才一次的大好比赛节目。打个比方说,与赛马差不多。赛前,你买好了马票,赌某一匹马会得头奖,于是你的心便拴在那匹马上面了。马狂奔时,你的心也吊起来了。瞬间,输赢定局,一切结束。可是,大选决定输赢从开启票箱开始到大局甫定,至少需要四五个小时。等于把观看赛马的享受与折磨(折磨也是一种乐趣吧)延长了数十倍,岂不过瘾透顶!何况笔者从不观看任何体育比赛,包括赛马,因此这种享受,就只有两三年一次了。但是迄今为止,始自我有份可以“买马票”以来,从未见到我赌的那匹“马”赢过,所以,这一晚的心境实在是开心,真的过瘾。偏偏那一对主人夫妇是狂热的工党支持者,所以大家一致认为这个竞选结果才是给女主人最好的生日礼物!

那晚ABC台请工党副领袖朱丽娅・吉拉德与自由党上议院首领民臣做嘉宾,两位均颇具大将风度,一个胜券在握,另一个看穿红尘,不为输局而尴尬,一边评说政治迁变,一边看看议会席位的消长;9号台则似乎更亲工党一些,居然把丢失了原有议席的原自由党议员的头象,打上一个粗大的黑叉,扔进一个虚拟的历史垃圾箱里,真是大羞辱。其实这个设计是冲了霍华德而来的。工党把ABC台政治记者、女电视明星麦克琳・麦克尤空降霍华德经营32年的选区,一举击败了这位工党最强的敌手。也即是说,霍华德面临的不仅是丢掉自己所领导党的政权,还丢掉了自己的职位,成了一个失业者。

在战局明朗化时,我与家人同主人互相祝贺告辞。回家后即给福州林冠珍女士打电话报告这个重要新闻―――因为《陆克文传》的结尾与它密切相关,并要补写。不料林冠珍说中国媒体已经发布了澳洲工党胜选的消息。这实在让我意外。回到电视机前,霍华德已在发表他一定早已准备好的告别演说。而9号台果真在他的脸上打了一个大不敬的粗黑叉,扔进了垃圾箱。我其实满同情他的。

晚11点,霍华德演说半小时后,陆克文以新当选的总理身份与他全家,包括香港移民后代的华人女婿一同登台发表施政演说。第二天,他便开始他的总理工作了。

4天后,林冠珍传来了毕熙燕中译的《陆克文传》文稿。我在电脑上打开想浏览一下,其时是半夜12点。我没有想到这一坐下再也没有挪动,一口气读完十余万字的全文。直到离开电脑才发现天色大亮,时钟已指向早晨6点。这种事情只发生过两次,我只在电脑上读过两部长篇作品。我当即发誓,以后再也不在电脑上做这种神经病的事了。

不过睡了6个小时之后,我又坐下来用5个小时写完了这篇东西。我之所以写,是要告诉所有对政治有点兴趣的人:你想认识陆克文吗?你想认识他而不只是在什么场合与他握握手问个好,而是想知道他从哪里来,干过什么,想干些什么,想要将澳大利亚带向哪里去,那么,请读这本书。

2007年11月28日于那定纳听雨斋

《陆克文传》中文版将由福建教育出版社于2008年1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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