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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读经典?

2008-01-23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彭 程 我有话说

“所谓名著,就是大家都认为应该读而都没有读的东西。”马克・吐温这句颇具调侃意味的话,道出了经典作品――名著的另一个名字――所面对的尴尬:今天,没有人质疑、否认应该读经典,但真正的践行者却寥寥无几。这种知行不一,透露出的是什么样的信息呢?

我想,至少有以下一些因素,让人们对经典作品敬而

远之。

因为经典不打算讨好人,不挖空心思地邀宠,千方百计地诱惑你去读它。作家在写作时,只是要写出他对生活的所感所思,他自己的欢欣和疼痛,满足自己的正常的或者是稀奇古怪的念头。他是写给自己看的,至多是写给他认为可以与之对话的少数人看的,并没有打算将大量的读者变成自己的拥趸,也没有其他的动机。曹雪芹赊账喝粥写《红楼梦》时,并没有想到把它做成畅销书,赚它个钵满盆溢。因此,它们不会时刻想着为读者提供方便,不那么追求顺畅好读,不制造噱头来哄你逗你,不担心你理解不了因而降格以求。既然兴趣不在艺术之外,因此也就有足够的勇气藐视市场法则,这样,它倒是很好地保持了本身的纯粹质地,这有助于它成为经典,虽然往往是在其后很多年的事情,且也只有其中的极少数获此幸运。

这一点,正是经典作品最为根本的特质。它决定了、派生出了经典作品的其他许多特征。对于那些渴望阅读之“轻”、把阅读当做一般性的消费的读者,这些特征,往往成为了一道屏障,让他对经典产生出隔膜,结果他将无缘分享那些出自人类杰出头脑的感受、智慧和发现。

因为经典总是关注那些具有根本和普遍意义的生存状态,它们构成了生活的最基本的框架,展现了生活背景上最广阔最朴素的底色。生活的画面尽管千姿百态,但都是由那些最基本的元素组合拼接而成。谁会去关心一个荒野里的农民的拓荒经历,不管是北欧的荒野或者是澳洲的荒野。我们的一心瞄准时髦或“前卫”话题、挖空心思梦想一鸣惊人的作家想都不会想。但汉姆生关注了,在《大地的成长》中,怀特关注了,在《人树》中。这些题材具有巨大的容量,汇聚了生活、生命和人性中最为本质性的成分:劳作和收获,困厄和希望,勤劳和勇气,忠诚和怜悯,等等。它们是劳动的颂歌,更是对生活的本质层次的揭示和表现。

因为经典瞩目的是事物的内部,是对于存在的深层的揭橥,在层层剥茧抽丝般的探寻、追究之后,它触及事物坚硬的内核。即便从某个轰动一时的新闻事件入手,经典作品也总会深入其中,烛照其背后的人性的晦明、生活的沟壑――这一点成为它和平庸作品的本质区别。后者对那些热闹喧哗、充满戏剧性冲突的地方会趋之若鹜,但也仅仅是关心事件的进程而已。在故事之外,他没有耐心、也没有能力去做更深入、广泛的关注和分析,甚至缺乏这种兴致。《安娜・卡列尼娜》取材于旧俄时代彼得堡社交界的一则轶闻,《包法利妇人》来自于一桩沸沸扬扬的通奸事件,这类故事都足以吸引眼球,也永远会受到报纸花边新闻栏目的追逐,但在这些地方我们发现不了人,发现不了心情和意绪,那些驱动故事萌生和发展的动力。只有托尔斯泰和福楼拜,才凭借他们的天才的洞察力,精确地描绘出了一个人的热情和梦想,挣扎和无奈,揭示了人性的丰富和局限,欲望和规范无休无止的纠缠。

因为经典有时会显得呆滞笨重,不曾以轻盈妩媚的姿容愉悦人。为什么会这样?一个人的时间精力的投注,以及相应的资源配置,基本上是一个常数。他太留意那些本质性的东西了,目光常常就疏忽了表层和细节,而后者倒是容易带有一种妖娆轻松的神情。这就仿佛现实生活中,许多真正具有个性的人,常常显得大智若愚,小事情上犯糊涂,会因某种乖戾的举止而被取笑。倒是那些乖巧机敏、八面玲珑的人,虽然在处理具体的人际交接、事务往来时可以滴水不漏,但如果试图从他们身上发现独特的人格和精神性,往往是缘木求鱼。在并不那么具备观赏性的后面,经典体现了一种真正的深刻和独特性的禀赋,可惜却经常被缺乏耐性的读者误读。

因为经典所关怀、所弘扬的,总是具有永恒性的东西,这点使其和当下的喧嚣隔离开来。不同的时代,社会生活的内容固然千变万化,但那些支撑了人类社会运行的基本价值理念,却被一代代的人们自古传承至今,并没有根本的变化。善良、慈悲、正义、爱和献身……经典作品认可这些,并加以进一步的表现。它们因此也朴素无华,就像稻谷一样,人们每天食用,却很少会想到去赞美。这样,那种试图追逐新奇的阅读倾向――在每个时代这都是一股强势力量――就难以眷顾这类作品。他们会认为经典作品是老生常谈,转而追逐那些看起来带着某种新奇色彩的东西。但新奇本质上是浮泛易逝的、似是而非的,形式常常远远大于内容,并不具有经典作品的无限的生长性、丰厚的阐释空间。今天又是一个生产时尚的时代,各种时尚在以加速度涌现,形成高潮,很快又过时,被新一轮时尚替代,仿佛水面的泡影,生灭一瞬间。遗憾的是,由于受鉴赏力的局限,仍然有不少读者醉心于这些表面上的热闹,经典受到冷落,也就难免了。

因为如今市场化的、总是显得过于旺盛的需求,以及技术发展的冲击,也影响到传统上对写作的虔敬之心,对创造出经典作品的强烈意愿。在这个注意力成为稀缺资源的时代,作品的数量而不是质量,变得更为重要。经典是需要充足的时间,从容的心境,来细细咀嚼,慢慢品味的。而现代人匆促的生活节奏,过于丰富乃至泛滥的信息,培植了一种浮光掠影的阅读习惯。当一个人看社会新闻都只看标题的时候,你怎么指望他能够静下心来,欣赏一段风光描绘,揣摩一种心理的细腻变化过程?怎么能够指望他还能够讲求节奏、韵律、布局谋篇的微妙之处,沉浸于纯粹的美的文字中,辨析并享受风格之美?在对所谓效率的追逐中,我们变得匆忙和粗鄙,只能以一种消费的心态,消受那些等而下之的粗糙的读物了。就像传媒学家尼尔・波兹曼在其著作《娱乐至死》中所揭示的,这是一个泛娱乐化的时代,一切文化都心甘情愿地成为娱乐的附庸,且毫无怨言,而深入的思考则在迅速地销声匿迹。

因为……

总之,诸多方面的因素汇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阻碍的合力,让我们疏离经典,面对人类精神的优秀创造物却漠然视之。于是,这也就让我们和深刻、和睿智,和经由艰苦求索而获得的精神愉悦等等美好而珍贵的收获无缘了。我们可以列举出种种疏远经典的理由,可以努力为自己寻找形形色色的借口,这些解释也似乎完全说得过去,但只要想到我们因此讲会损失什么――仅仅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这样做是不应当的,是不明智的,是值得采取一切可能的措施加以避免的。

领悟了这一点,我们应该有所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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