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glish

一个人的两颗心脏

2008-02-13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王楠 我有话说

“巴别塔”是《圣经・创世纪》中的一则故事。故事的大意是说,原来天下的人口音语言都是一样。他们彼此商量,要造一座可以通天的塔,而且建塔的速度很快。耶和华降临说:“他们的语言都是一样的,如果这件事

可以做起来,那以后就没有他们做不成的了。”于是他变乱了天下人的语言,结果从那以后,人类再也造不成这塔,这座塔就叫“巴别塔”。巴别塔象征着语言的分野。

小说以第一人称的语气,讲述了男主人公“我”,一个语言学教授,在妻子露西从树上坠落死后,一直心怀思念和不解,“悲痛中的我,正尽一切努力想合理解释我妻子死亡的原因”。为了找到答案,教授开始尝试教会他们的狗――罗丽说话,罗丽是唯一目击妻子死亡过程的生物。狗和人之间的语言分野,应该算是一座巴别塔。所以,小说命名为《巴别塔之犬》,倒是可以明白的了。

男主人公在现实与回忆两个时空中来回穿梭,在现实中寻找可以触摸的线索,在回忆中体会不可触摸的灵魂。往事一幕幕,就像伸缩镜头一般,时远时近。在这一远一近中,他带领我们所探寻的,不是一个事实,而是为一种已经存在的事实寻找一个可以说服我们的理由。这是一次没有输赢的冒险与尝试,它探索着爱的边界和两个灵魂融合的可能性。

让罗丽说话的事一直没有进展,男主人公开始在外界寻找教狗说话的机构。一个曾在报纸上刊登过的自诩能让狗说话的俱乐部,引起了他的注意,并带着罗丽参加俱乐部活动,而实际上,这却是个虐待狗的集中营。罗丽的喉头被摘掉了。让罗丽说话的希望彻底毁灭。

一切都没有进展,男主人公在回忆和现存事物中搜寻着可能导致妻子自杀的各种因素。一点点地剖析着妻子,一点点地剖析着自己,但仿佛永远没有答案。

露西生前常常做梦,并习惯于记录下每一次梦的内容。在一次无聊的电视节目中,男主人公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妻子在说话,这是一个心理咨询节目。原来,妻子在深夜拨通过心理咨询的电话,每一次都是在男主人公安然入睡以后。探寻渐渐开始接近尾声,但一切都还是没有头绪,直到“我”翻看了妻子的“梦”。妻子的最后一篇记录是,“我梦见他们把我的身体剖开,发现我有两颗心脏,其中一个比较小,颜色也不一样。这颗心脏藏在较大的心脏后面,因此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发现。当他们告诉我这件事时,我非常惊讶,不过医生说这是相当正常的事。绝大部分人都有两颗心脏,我们只是不知道而已”。

这个梦使男主人公“陷入了沉思,我此刻才知道她有太多我永远也不会明白的事。让我们第二颗心脏变色的并非梦境,而是在那些无法入睡的夜里奔腾过我们脑海里的思绪。这些思绪,我们是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值得注意的是,小说中,作者为露西安排的工作是做面具,这也正与两颗心脏的寓意相吻合,每一张面具下边都还有另一张脸。

当男主人公明白了妻子心中藏着自己永远也不会明白的事时,答案也随之揭晓。男主人公从罗丽的项圈里发现了一个秘密,那个项圈中写着“你是我的武士”。这句话缘于妻子曾经对男主人公讲的一个故事。一位名叫珍妮的女人,爱上了一位叫坦林的武士,但这个人却被仙女皇后的神怪绑走,因此珍妮必须去救他,把他带回凡人的世界。于是,在万圣节的午夜,珍妮守候在树林里,当所有仙子和精灵都骑着马从树林穿过时,她一把将坦林从马上拉下来,紧紧抱住他。无论仙女皇后把坦林变成什么可怕的东西,不管把他变成蛇、变成张牙舞爪的野兽,甚至变成烧得通红的铁棒,她都不能松手,她必须紧紧抱住他,直到他变成“赤裸的男人”――到那个时候,他就永远属于她了。当珍妮救出坦林,一切尘埃落定,那位仙女皇后气急败坏地说“你带走的是我骑士团中最好的武士”。接下来,仙女皇后对坦林说:“要是昨天我早知道今天的事,我绝对会挖出你的两个灰眼睛放进泥土做的眼睛,要是昨天我早知道你不会属于我,我绝对会无情地挖出你的心脏,放入一个石头制作的心。”

“那时,露西告诉我这个故事,我认为这段话是很毒的,充满恶意与怨恨。但现在当我重读这段话,我却感到一股悲哀。我发现这段话也能被解释为仁慈,解释为保护。这是一种咒语,一个避免造成伤痛的心愿。自从露西死后,我有多少次希望眼睛别再流泪,心也别再悲伤呢?”是的,若不落入凡间,若有一颗石头做的心,便不会感到伤痛。

至此,男主人公终于可以面对自己承认妻子确实是自杀――这个一开始就很明了但无法合理解释无法在内心说服自己的事实。男主人公探寻到的是,每个人心里永远都有一颗小心脏,有太多别人永远也不可能明白的事。

对心灵的探索,到此为止。这也是作者带领我们在这次探索中所触摸到的边界。随着时间的流逝,曾经一直盘踞在脑海中的问题开始渐渐浮出水面:如果这个世界对每一个人的灵魂来说,都是独特的、私密的,那么人和人之间的交流到底是什么?交流,可能么?

交流,凭借多种手段产生,比如语言、状态、行为等等,而这些手段在提供方便的同时,也制造着误解和障碍。我们渴望被了解,渴望被认同,渴望交流,这是一种多么美好的愿望,但我们无法对任何一个别人提出要求:“你要理解我”,因为每一个人的经验都锁定在自己的圈子里,没有人会成为第二个自己。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交流完全是一次或大或小的冒险。

记得曾看过一本书叫《交流的无奈――传播思想史》,当时很认同书中的观点:在交流之前,我们不是先问“我们能够交流么?交流可以达成什么样的效果?”而是先问“我们可以互相爱护,互相体恤,公正而宽厚地相待么?”且不论交流者是否可以做到,但完全可以设想,如果双方都抱有着这样的心态,那我们所期望的充满流畅、充满激情、充满快感的交流,也将会因为没有后顾之忧和阻塞喷薄而出。

其实,当事情发生而无法弥补之时,有时候,需要的只是谅解。谅解自己,谅解他人,不正是一种爱护、体恤和宽厚么?我不把我的立场强加于你,不强求你与我融合在一起。也正如小说最后结尾中所说的,“当一切都无力挽回时,也许记住她原本的样子,就是我能送给我们彼此的最佳礼物。”我尊重了你,也宽恕了自己。

《巴别塔之犬》,(美)卡罗琳・帕克丝特著,何致和译,南海出版公司2007年第一版,22.00元

手机光明网

光明网版权所有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网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