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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伯纳•薇薇•“新女性”

2008-03-19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李兵 我有话说

《华伦夫人的职业》演出照

萧纳伯自认为是一个善于发现“秘密”也喜欢说出“秘密”的人。例如他在自己的处女

剧作《鳏夫的房产》中就向我们昭示了资本肮脏的秘密。他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又在《华伦夫人的职业》中向人们揭示另一个“秘密”:“妓女业的出现不是由于妇女的堕落和男人的淫荡,完全是因为工资过低、工不同酬、工时超额,妇女们不得已而出卖肉体,以维持生计。”(《序言》)言下之意,卖淫不是妇女的错,而是社会制度的错。

这是萧伯纳所写的第三个剧本。作为剧作家的萧伯纳,其处女作《鳏夫的房产》其实并不成功;上演两场后就被迫停演。尽管如此,萧伯纳却说他备受鼓舞,因为它引起的震动和讨论使他禁不住想再作尝试。与《鳏夫的房产》一样,这次他仍选取了一个“令人不愉快的”话题:妓女业(Prostitution)。萧伯纳认为,没有一个正常的妇女会自愿地去从事妓女行当,如果她能保持住起码的尊严。而贫困是最不能让人保持尊严的。是谁让她们日趋贫穷?妓女业并不是一两个人散乱所为,而是有如资本主义的任何一个工业体系一样,是有组织的国际化产业;它是在政府准许的房产、教会出租的房产内进行的。这样一个大胆而深刻的话题,自不待言,是触及禁律的。不要说“剧作审查委员会”的张伯苓伯爵会严厉禁止它的演出和发表;就是向他约稿的“独立剧社”的T・J・格雷恩都觉得“有些出格了”。萧伯纳因此称包括《华伦夫人的职业》在内的自己创作的头三个剧作为“令人不愉快的剧本”(Plays Unpleasent)。

萧伯纳的“另类”就在于,他明知此举必令“公众”不悦,却偏偏一意孤行;因为在萧伯纳看来,“伟大的剧作家不仅给自己或观众以娱乐,他还有更多的事要做。他应该解释生活。”他对自己“刚刚上手”的这个事业见解颇深:“生活本身的出现是没有意义的:一个警察在街道上或巴黎法院做看守或其他职务三十年之久所能学到的东西,不见得比一个孩子或修女从布里厄一出戏中得到的东西多。因为从日常发生的偶然事件的混乱状态中挑选出有意义的事件是布里厄的职责所在,把这些事件加以整理,使它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具有某种意义,这就能把我们从被极度混乱所造成的迷惑不解的旁观者变为能够理智地、能动地认识这个世界和它的前途的人。这是人所能起的最高的作用――他所能从事的最伟大的工作;这就是为什么世界上伟大的剧作家,从欧里庇得斯和阿里斯托芬到莎士比亚和莫里哀,从他们到易卜生和布里厄,能够超出我们对所有巡回演员和剧作家的合情合理的评价,而获得了崇高的教皇级的地位的缘故。”

萧伯纳认为自己的这些剧作是从生活的污秽河床上捞起的一小把污泥浊水,拌到“斯文体面”的光滑表面上来使你对这种暴露的丑恶忍俊不禁,来抵消你对它的黑暗的不寒而栗。他也想在此剧中通过对薇薇这样一种“新女性”的着意塑造,来展现一种不受“体制奴役”的全新生活。他认为,这种生活始于白种女人。她们应该是自由生活的先驱,而男人已经无望。该剧中的所有男人都是“孬种”,唯一有一点希望的普瑞德也让薇薇看不上眼。薇薇是“新女性”的代表:她有主见、果断,似乎也有生活的目标,就连握手都让刚刚上场的两个男人疼痛了半天。当她明白了其母的金钱的“肮脏”来源之后,先是诧异,但她并不像屈兰奇那样选择妥协甚至共谋,而是毅然拒斥所有的男人。她坚信自己无需步其母的后尘,要寄生在男人的身上才得以生存。

19世纪中后期伦敦以及欧洲的舞台上流行“新女性”(the New Woman)形象。她们外在的特征是衣着时髦的、略显男性的服装,“手里拿着手杖、手套、白帽子”,正像薇薇在第四幕出场的那个样子。她们往往也抽雪茄烟。即便在与男人交往时,也一副盛气凌人,掌控局面的模样。如果说在第二幕中,薇薇初闻“事实真相”,曾经陷入一片茫然,甚至被母亲的言说打动;那么在第四幕,她就已经拿定主意,要与她面前的那个世界脱尽一切干系:“咱们一定得分手。其实这在咱们没什么大区别:从前咱们是二十年头里见几个月的面,以后是永远不见面:就是这点区别。”事实上,她与母亲区别极大。在耳闻了自己竟然是赛密尔牧师的私生女,即可能是自己情人富兰克的同父异母妹妹时,薇薇的所采取的行动不是冲出门去,实施“悲剧性的一击”(如曹禺的经典悲剧《雷雨》中的四凤),而是转身就朝门外走去,仿佛突然发现生活中的新目标;当茫然的富兰克问她去哪儿时,她清晰地回答道:“法院巷六十七号,娥娜吕阿・富雷泽法律事务所,往后我一辈子都在那儿了。”萧在这里有一句极富象征意味的舞台提示:“她朝着和克罗夫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薇薇颇有些像萧伯纳在其《易卜生主义精华》一书中所称谓的那些“无性别的女人”(unwomanly women),即易卜生剧作中的海达、希尔达之类的人物。她们不但缺乏柔情,甚至连基本的同情心都没有。她们一副铁石心肠:海达厌恶自己怀上了丈夫的孩子,希尔达老想离开丈夫。薇薇也说:“母亲,现在我跟你痛痛快快地说了吧:你要一个女儿,富兰克要一个老婆。我不要母亲,我也不要丈夫。”这种颠覆传统的女性形象大约是萧伯纳所看到的“未来女性”赖以存活和发展的基本素质。她们必须从观念到外形都迥异于她们的母亲:“你实在是个拘泥守旧的女人。现在我要跟你分手就是为这个。”在世人眼中属于勇于挑战传统的华伦夫人,在女儿眼里竟然还是个“拘泥守旧的女人”,难怪华伦夫人禁不住叹到:“要是人人都照你这么办,这个世界可了不得!”其实,薇薇如此这般地自视甚高也自有其缘由:她认为她母亲是一个行动与信念不统一的人,而这正是一个女人的悲哀处:“母亲,假如我是你,我的做法也许会跟你一样,可是我不会像你似的每天过的是一种日子,心里相信的却是另一种。”

萧伯纳指望的就是一个“了不得”的世界。薇薇能不能代表未来世界的方向,萧伯纳也不尽肯定。但他相信戏剧不仅要解释生活,还要指出方向。薇薇所代表的应该是一个方向。批评界通常称萧伯纳的戏剧为“观念剧”(drama of idea),意指其人物形象多为观念的代表,难具个性。然而,薇薇却是萧伯纳倾情用力较深的一个人物,个性十分突出。虽然剧名叫《华伦夫人的职业》,但是全剧的焦点显然是在薇薇这个人物身上。包括华伦夫人在内的其他人无一不是萧氏锋芒所指的对象,而唯有对薇薇作者却灌注了全部的柔情,惟恐对其不够用心和投入,这种对人物及其个性的细心关注在萧伯纳的“观念剧”中还是并不多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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