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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来的“皇帝的新装”!?

2008-04-02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余凤高 我有话说

2007年4月30日的《参考消息》译载了理查德・怀斯曼发表在4月28日英国《卫报》上的一篇长文:《说谎与笑的真相》,文中谈到一个“最有

意思的试验”:研究人员把孩子领进实验室,让他面对墙壁,不要偷看在他后面几英尺的一个精致的玩具,然后离开。隐藏的摄像机则把孩子的动作拍摄下来。研究人员回来后,问孩子有没有偷看,几乎所有三岁的孩子都偷看,但是一半孩子却说自己没有看。到孩子长到五岁时,他们都偷看,却都不说实话。作者认为,“这一结果表明,说谎从我们开始学说话的时候就开始了。”联系该文作者数年前在全国对成年人所进行的说谎研究,统计材料表明,“这些成年人只有百分之八声称从来没有说过谎”;“多数人每天大约撒两次大谎,三分之一的谈话中有某种形式的假话,五分之四的假话没有被人发现,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为了保住工作位置而说谎,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人至少对他们的伴侣说过一次谎”。

如果说这是一个可怕的比例数字,不如说是一个正常的统计数字。因为说谎话,除了出于爱护对方的善意的谎话,以及一些可以认为情有可原的说谎,无论是由于虚荣,或由于实际的需要,在人们中间都十分常见。世界各国、各民族的许多民间故事也记录下了许多人类童年时代就流传下来的说谎故事;而所有关于说谎的故事中,最著名的则要算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1805-1875)的《皇帝的新装》。

1884年出版的一部英国著名作家威廉・哈兹里特(William Carew Hazlitt,!778-!830)的《莎士比亚笑话集:据称是莎士比亚用过的早期稀有的笑话集再版本》(Shakespeare Jest-Books: Reprints of the Early and Very Rare Jest-Books Supposed to Have Beenby Shakespeare)中,有一个英格兰民间故事《磨坊工人的金拇指》(The Miller with Golden Thumb),说是有个商人想要当着他同伴的面羞辱一个磨坊工人,就对他说:“先生,我听说每个诚实说真话的磨坊工人都长有一只金拇指。”磨坊工人回答说,真的,确是这样。于是商人就说:“那就求你让我瞧瞧你的拇指吧。”当磨坊工人伸出他的拇指时,商人说:“我看不出你的拇指是金的,它跟别人的完全一个样。”磨坊工人回答说:“先生,我的拇指的确是金的,只不过是你看不见罢了,因为它的特点是戴绿帽子的人始终看不见它。”

印度民间故事《国王和机灵女孩》(The Kingand the CleverGirl)很长,收在1892年出版的《印度娱乐夜,或印度北部邦民间故事集》(Indian Nights’ Entertainment,or Folk-Talefrom UpperIndus)中,说从前有一个国王,白天通常都在宫廷审理案件,夜晚则习惯化妆去街上寻求奇迹。一天晚上穿过一个公园时,见有四个小女孩坐在大树下真诚谈话。他好奇地停下脚步,听一个女孩说:“我觉得世界上最快活的事就是说谎。”这使国王很感兴趣,第二天他召她进宫,问她“怎么会觉得说谎很快活”。

女孩不顾礼节回答说:“哦,你不是也会说谎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国王说。女孩回答说:“如果你给我二十万卢比,让我有六个月的时间考虑,我就证明给你看。”

六个月后,国王又把她召来,让她记起自己的允诺。如今,女孩已经用国王给她的钱,建起了一座豪华的住宅,还以绘画、雕塑以及丝绸、缎带把房子布置得漂漂亮亮。于是,她对国王说:“到我家去,你会看到真主。”

国王带着两位大臣去了。女孩告诉他:“真主就住在这里,不过他只有一个人在场时才露面,若那人是非婚生子女,就不露面。因此,你们得依次进去。”

“那好吧,”国王说,“让我的大臣先进去,我最后。”

第一个大臣一进门就发现这是一个宏伟壮丽的大房间,但不见真主。他想:“谁知我怎么就看不见真主,或许我是杂种吧。可这么一个宽敞漂亮的地方,不正是适合神明待的吗!”他竭尽全力,仍然哪儿也不见有真主。于是他自言自语:“如果我现在回去说我没有见到真主,国王和大臣都会笑我是杂种。所以我就只好说看见了。”

出来后,国王问:“你见到真主了吗?”他马上回答:“当然,我见到真主了。”国王又问:“你真的见到了吗?”大臣回答说:“一点也不假。”“那他跟你说什么呢?”国王进一步要求。大臣有准备地回答说:“他的话,真主令我不可泄露。”于是国王让另一个大臣进去。

第二个大臣立刻遵命,步至门槛时,他想:“我想知道,如果我是杂种怎么办?”进入这壮丽的厅堂中后,他仔细注视四周,不见有真主。于是他对自己说:“很可能我是个杂种,因为我看不见真主。不过承认了却是一种永久的耻辱。最好就说我也已经看见真主了。”

当国王问这位大臣“那么,你看到真主了吗?”时,他同样明确回答,说他不但看见了,真主还跟他说过话。

现在轮到国王了。他走进房间,自信他会特别受到偏爱。但是察看四周,他感到十分沮丧,因为他也觉察不到有任何代表全能的主的征象。于是他想:“无处不在的真主,我的两个大臣都已经看见,所以不能否认他显然是存在的。或许我这个国王也是个杂种,所以才看不见真主?可这也太让人难堪了,我必须强迫自己,明确说我也已经看见真主了。”于是他就这样说了。

见国王出来后,乖巧的女孩子问他:“哦,国王,你也见到真主了吗?”

“是的,”他保证说,“我已经见到真主。”“真的?”她又问。

“真的。”国王明确回答。

女孩三次问这同样的问题,国王三次脸都不红地说了谎话。于是,女孩说了:“哎呀,国王啊,你不感到内疚吗?你怎么能够看见真主,真主是个精灵,你怎么会见到呢?”

听了这话,国王想起女孩上次说的,总有一天,他也会说谎话;于是只好苦笑着承认他根本没有见到真主;两位大臣也开始承认了事实。最后,女孩说:“国王呀,我们穷人为了活命,偶尔会说句谎话,但是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可见说谎话对许多人都有吸引力,对他们来说,说谎话至少是有味道的。”

由于女孩并非施用诡计伤害了他的情感,使国王对她的聪明才智和冷静沉着印象很深,因此便立即与她结婚,一段时期内他在所有的公务和私事上都和她商议。这个普通的小女孩获得了极大的尊重和荣誉,她的名声传遍了许多国家。

流传于斯里兰卡的民间故事《看不见的真丝礼袍》(The Invisible SilkRobe)收在伦敦1914年出版的《万隆民间故事村》(Village Folk-Tales Ceylon)一书里。它叙述有七个人,在听过一位婆罗门写的七节赞美国王黄铜色礼袍的诗篇后,决定去欺骗一个外国的国王。来到那个城市后,他们对这国王说:“马哈拉加(大王),陛下穿的算什么礼袍呀?我等为鄙国国王缝制的一件黄铜色的真丝礼袍,像是来自天国的丝质轻柔礼袍。跟鄙国国王相比,您简直像是他的仆人。”

这番话使这国王很不好意思。怀着羞愧之心,他寻思:“我可也是一位国王呀,难道不能为我也缝制一件这样的礼袍吗?”于是他问:“要缝制这样的礼袍,你们需要什么?”

这七人回答说:“您得给我们上好的真丝。然后要在您的花园里为我们建一个住宅,并提供吃喝。”接着他们又补充说:“我们缝制的真丝服装,出身微贱的人是看不见的,只有出身高贵的人才看得见。”

众人都去国王的花园看这黄铜色的真丝礼袍了。这七人都在干活。人们能见到的是他们裁剪、编织、缝制的动作,就是不见那真丝的礼袍。因此他们各人心里都想:“我一定出身微贱,因为看不见这黄铜色的真丝礼袍。”只是每个人都把自己的想法放在心里,没有一个大声说出来。

国王派了一位使者去看礼袍做好了没有。他只看到那七人裁剪、编织、缝制的动作,就是不见礼袍。于是他想:“如果我去禀报,说我没有看到礼袍,他们会说我是妓女生的。”

使者把他的羞愧之心埋在心里,回到皇宫对国王说:“那些人正在缝制一件珍贵无比的礼袍,不过还没有完成,好了他们就会让您穿上这礼袍的。”

因为使者这样说了,许多人都去看这礼袍,但虽然工人们全都在干,礼袍就是没能让一个人看到。担心旁人会说自己是私生子,他们都说:“我们看到了。确是一件非常昂贵的礼袍。”随后他们就回去了。

七天之后,国王亲自来看这真丝礼袍。他看呀、看呀,就是不见有礼袍。但他没有大声说出他看不见。

后来,那七人来到国王跟前,说:“我们为您缝制的这件黄铜色的礼袍,已经好了。”随后还说,“把您七代祖先传下来的服装都交出来。我们给您穿上这新礼袍之后,你一定得把所有的其它服装都给我们。”

于是,国王把他祖先的祭祖礼服和所有别的服装都给了这七人。

得到这些服装之后,这七人就围在国王四周,告诉他说,他们正在给他穿这黄铜色的真丝礼袍。他们摸摸他的头,说是已经给他戴上王冠了;他们摸摸他的两臂,说是已经给他穿上外衣了。同样,他们摸摸他身体各个部位,说是全都给他穿好了。然后,他们把国王带到众人中间去,向市民宣布说:“没有一位国王,我们行列中也没有一个人曾经穿戴和看到过这样的服装。为了庆贺国王的这套新礼袍,让他坐到喜庆的大象上去,穿过全城,然后回王宫。”

说过之后,他们驱使这只大象向前,裸体的国王就坐在大象上,随着人群穿过全城。

而这七人从住房里带了所得的好处走了,只留下这个什么都没穿的愚蠢的国王。

1886年伦敦翻译出版了一本土耳其民间故事集,题为《四十高官的故事,或叫四十个晨昏的故事》(The History of the Forty Vezirs, or the Story of the Forty Morns and Eves),其中“太太的第十二个故事”名为《国王新的包头巾》(The King’New Turban)说,从前有一天,一个人来到一位大王跟前说:“我的国王,我要为您编织一顶婚生之人才能看见、杂种看不见的包头巾。”国王觉得很惊奇,就下令让这编织工去编织。

编织工得到国王的酬劳后,过了一段时间,取来一张纸头,这边一折,那边一折,就带去见国王,说“哦,国王,我已经把包头巾编织好了”。

国王展开这种纸头一看,里面什么也没有;所有站在旁边的高官和贵族也只看到纸头,别的什么也没看见。国王对自己说:“瞧,那么说来,我是个杂种吗?”于是他想:“现在,挽救的办法就是,要说确是一顶漂亮的包头巾,我非常赏识;不然我就会在大伙儿面前丢丑。”于是他说:“赞美真主!大师呀,这确是顶漂亮的包头巾,我太喜欢了。”

于是,这个年轻的编织工就说:“好吧,让他们把便帽脱下,让我给国王缠上这包头巾。”于是这年轻的编织工摊开纸头,伸出两手,将它按到国王的头上,像是给他缠包头巾的样子。所有站立在旁边的贵族都说:“真主保佑!啊,国王,多合适、多漂亮的包头巾呀!”个个都齐心赞美这包头巾。

后来,国王脸红了,带了两名高官进他的私人密室,对他们说:“哎呀,维齐(vizier―――高官),那么说我是杂种了,我可没有看见包头巾啊。”

两位高官也说:“是呀,国王,我们也没看见。”最后,他们都确信,根本就没有什么包头巾,是那个编织工为了金钱耍了个花招。

类似的故事还可以举出一些,除了那个磨房工人是为了报复,大多人的说谎都是出于虚荣心。安徒生可能听说或看到过个别的这类故事。不过研究者认为,他主要是读了西班牙作家胡安・曼努埃尔的故事书中一个故事。

胡安・曼努埃尔(Don Juan Manuel,1282-1348)是14世纪西班牙最重要的一位散文家。他出身王族,是费迪南德三世国王的孙子和阿方索十世国王的侄子。这两位国王都是有学问的,阿方索还是一个知名学者。胡安・曼努埃尔最著名的作品是《卢卡诺尔伯爵,或帕特洛尼奥之故事书》(Librode losenxiemplosdelcon de Lucanoret de Patronio,1328?35)。此书除了抄录少量的谚语和寓言外,主要的内容是以答问的形式,描写年轻的卢卡诺尔伯爵向他老师帕特洛尼奥请教人生问题,随后由老师用故事来回答,共写了五十个故事。

《卢卡诺尔伯爵……》于1868年译成英语,以《卢卡诺尔伯爵,或帕特洛尼奥的故事五十个》(Count Lucanor:or, The Fifty Pleasant Stories of Patronio)之名出版。专家认为,安徒生是看了此书中的一个;类似的故事,才写成了《皇帝的新衣》。

哪来的“皇帝的新装”?皇帝根本没有新装。哪来的《皇帝的新装》?它取材于民间故事。但是与原来的那些故事相比,它最大的特点是,作家加上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语,这就是让一个孩子说出“他身上可什么也没有穿呀!”

安徒生的童话,就其含义来说,远不是只供孩子们阅读的。在《皇帝的新装》中,孩子们也许只看到一个光屁股皇帝的可笑故事。但在成人的眼中,这里有统治者的愚蠢,有普遍存在于人们心中的虚荣和自负,更有不知畏惧的真诚和勇气,让人领悟到最幼稚、最天真也是最深刻的哲理,就存在于没有受过世俗污染的孩子的心灵中。大人们不如孩子,就是因为他们为虚荣心所驱使,学会了说假话,不肯面对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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