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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斌:花三五年来做心理重建都是必要的

2008-05-21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本报记者 陈香采访整理 我有话说

只要事件足够大,从我们心理上来说都会有大的刺激,造成反应,而且是一个负面的刺激,人处于应激状态,这种状态出现以后就会消耗心理能量。如果是大的灾难,刺激就会源源不断,不容易消除,到一定程度,能量就耗竭。不同阶段带给人的伤害都不一样,不同人的表现也都不一样,有些是心理上的伤害,比如说,恐惧,愤怒

,抑郁,情绪低落,绝望,甚至伤害自己;也有一些是带有身体上的伤害,排除那些直接的身体伤害(比如失去腿),还有一些身体的伤害,比如血压,头晕,失眠,心恸麻木,精神恍惚,造成事故,都有可能。最典型的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通常是三个月以后,有些人会出现。正常人三个月后会慢慢好起来,而这部分人群三个月后可能会更严重。身体的病可能吃药就好了,而精神和心理的疾病却未必。

震灾中受到心理创伤的人可能很多,包括直接受灾的人,比如亲人过世,或者缺胳膊少腿,或者是财产损失,这是第一类最严重的人,还有更外围一点的,比如说,亲友去世,还是会有心理障碍和冲击的;第三类,是相关工作人员,那些记者、战士、消防队员,现场的工作人员,或者一些现场的居民,还有一些专业的心理援助人员自己都有可能因为接触负面情绪,最后感染自己,叫做“替代性创伤”。

灾后心理援助工作应该有一个分工,不同的专家,不同的团队,针对不同人群开展。有一些最严重的是需要心理治疗的,甚至是精神科治疗;受到一般冲击的可以做心理咨询,通过团体小组都可以;还有更轻微一点的,可以做心理教育。比如有些学生及时转移出来了,没有受伤,但是心理被冲击了一下,人就会有点呆,或者长期在受灾环境下,情绪就会很惊恐,或者是很麻木,这些都是很正常的,如果有人帮助他们做一些心理活动,让他们的功能恢复得更快一点,也可以借活动发现团队里问题比较严重的人,把他们找出来,做一些更有深度的工作。

每个人做他擅长的领域,而且需要长期的规划,花三年五年来做心理重建都是有必要的。所以这两天我一直在呼吁,现在灾区很惨,大家都愿意捐款捐物,但是半年之后,心理重建工作才刚刚开始,会面临很多的问题,仍然需要帮助。

对于一些失去亲人、有厌世情绪的人,专业上我们有一种叫做“哀伤辅导”的,有专门的流程,有原则,这些就是深度的辅导了。但现在还不是做的时机,我个人觉得除非有非常安静治疗的场所场地,在现在灾情还没有彻底稳定的时候,要做情绪急救。就像在战场上急救,一块弹片飞过来,是没有人给你当下开刀去掉弹片的,都是包扎止血完了,再送到后方急救,或者战争间隙再做处理。现在心理急救最重要的是帮助他获得情绪控制,不要突然情绪失控,做出一些事情,因为大众整体的情绪都不是很稳定。如果有人有非常负面的情绪,常态的正常生活都不能进行,那就要有技巧帮助他获得情绪的控制。

普通人最好的工作是“心理陪护”,去陪伴受伤害的人。如果没有专业的技能,最重要的是要有发自内心的爱心,如果你真的关切他,即使并不专业,他也能感受到你的好意。有些人在帮助别人的时候,潜意识里有自己的期待,比如别人成功被救助,就会很得意,无意当中流露出来,对方就会感觉到,他会感觉你的帮助其实并不纯粹,如果讲话不到位的话,就会出现问题,帮不了,甚至回导致负面影响。

自身遭到损害的情况则因人而异,每个人的个性特征不一样,会表现不同。比如失去财产,有些人很不在意,认为失去财产是破财消灾,但也会有人认为财产很重要,比如很贫穷的人,好容易赚下的钱却突然消失。所以这里面有非常大的差异性,首先要评估失落。我们总体把这些情况都叫“失落”,有人失落亲人,有些人失落财产,有些人失落身体的一部分,要评估那种失落对他生活的影响程度,评估他的心理状况,再选择处理办法。要避免轻描淡写,比如他失落财产,就和他说反正你的命保住了。他就会觉得,你有没有这样的失落经历,那些钱财,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包括失去一个手,有些人想当然就会说,啊命还在,你还年轻,日子还多着呢。有人可能被劝好,但有人会觉得不可忍受,这么年轻失去一只手,才正是不可忍受的。所以,劝人要洞悉人的需要、人的心态,然后小心翼翼地去取得他的信任,再慢慢打开他的心扉。

比较忌讳的是机械列出一二三四怎么做,当然媒体需要这个东西,但是我们专业的人知道,科学也是艺术,完全不能拘泥那些一二三四去做。

灾区以外的人,如果因为灾难情绪不稳和抑郁,就可以采用我刚才说的心理教育的那部分。如果觉得情绪和常态不一样,可以借助个体的自动恢复力,比如,两个月可以恢复,也有人受冲击会很大,很久不能恢复,如果有专业的心理工作者介入,做一些心理教育的工作,可以恢复得更快,放下很多包袱。

像我们这些心理咨询师,或者是新闻工作者、消防人士,他们可能会频繁接触灾难信息,这个事件可能会慢慢把他卷入,在不知不觉中可能会对他有很多负面影响,尤其需要加以注意。如果有可能,当这件事情告一段落,很长时间暴露在灾难信息中的相关人员,应该做一些心理辅导。在参与这样一场战役的过程中,可能有些人员会比较亢奋,不惜体能和心理的透支,按照我们的专业经验,相当部分人回来后,会有很多问题冒出来。比如脑子里老是出现一些画面,情绪无法振作,就要有人体察到这些变化,如果及时做一些团体辅导的调整,有人帮你清理一下,可以轻装上阵。

自己也可以做一些调适。最重要的是要表达情绪,有的时候那个东西就附在你身上,而心理调适的一个原则是,把你的所见、所想、所听到的,所感知到的东西表达出来,把你的情绪也表达出来,让大家有个分享。因为情绪是混杂的,一个个辩识清楚,这里边可能有痛苦、可能有愤怒,让负面情绪得到充分宣泄,彻底放下,然后接下来可以谈正向的东西。比如我们的正常生活总要开始,那么接下来可以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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