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普里岛风景
卡普里竦峙在第勒尼安海中,素称“人鱼岛”，得山峦仙气，自古为天下所慕向，今犹存“人鱼岩”、“人鱼礁”，烟涛微茫中别有洞天，似见鲛人
从那不勒斯“雅美大饭店”前边的码头坐船，静听一位肤色黝黑的拿波里女子偎依着情侣轻唱歌谣：“卡普里，我们初恋的圣地……”渡船渐离维苏威火山，朝东南行驶，约三刻钟就到了卡普里近海。瞻望山岛在云雾缥缈中凌空峭立，草木蓊郁悬崖?岩，旋感大自然神工鬼斧，造此天涯蓬瀛奇观。及登格兰德海滨堤岸,目睹索拉罗峰掩映幽润树石间的琼楼翠阁,益觉溟?清深,飘飘欲仙。由此取缆索铁道攀升至海拔138米的恩贝托一世广场，就到了游人辏集，充溢凡俗生活气息的卡普里中心地带。这里通向圣斯特凡教堂、塞里奥宫殿和圣雅各修道院，尤其是满目芳草奇葩的奥古斯都花园。
荷马早先在《奥德修记》中赞颂卡普里是一座“花岛”，而奥古斯都花园则不愧为其最耀眼的花冠，让游客留连忘返。上世纪初，列宁曾经来此。雕塑家曼祖为之在园中竖立了一座纪念石碑，供后来者瞻仰。史载，列宁在1905年“流血星期日”后结识了遭尼古拉二世监禁的高尔基，劝《底层》的作者避开沙皇迫害，到卡普里岛去写作，等待革命风暴来临。这样，高尔基辗转德国、法国和美国，于1906年栖身人鱼天堂，安享瀛涯的宁静。他远离北国的冰雪，特别喜欢卡普里的艳阳和湛蓝的海水，常从圣雅各修道院旁的钟楼放眼山下海面浮现的“三?岩”，似乎瞥见了在其上懒洋洋晒太阳的名贵物种“蓝蜥蜴”，或从悬崖上的守望塔远眺，寄思西地中海的碧波白云。在天性浪漫的高尔基眼里，人鱼岛恰是他梦中真正自由的仙境，任人跟燕子一同在葱茏的橄榄树丛间翻飞翱翔。
卡普里的索拉罗峰缓坡上，处处果园和葡萄棚隐现，还盛开鲜丽的玫瑰，用其香精制成玫瑰露，小岛充溢一种奇异的芬芳，特别使高尔基心醉。但是，他没有忘记受难中的俄罗斯，辛劳地收获昔日的记忆，完成他的代表作《母亲》，并开始写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和长篇小说《克里姆・萨姆金的一生》。可以说，像奥维德和但丁被放逐那样，流亡没能使高尔基远离自己祖国的现实，反而更加激励了他的创作欲望，促成了作家的文学高产。
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夜，高尔基离开客居七年的卡普里岛返回俄罗斯，投入了十月革命。然而，1917年后，他难以接受托洛斯基残酷镇压攻打冬宫的水兵成立的“喀琅施塔特公社”，不赞同契卡肃反扩大化和对社会革命党人的审判，撰文公开谴责“红色恐怖”，被当局视为“不合时宜”。因而，他1917-1918年期间写的一系列文章没有被收进苏联版的《高尔基全集》，直至1988年才得以结集在巴黎出版。此为后话。
鉴于高尔基对当局的批判态度和屡屡庇护“反革命作家”，他受到苏联“国家政治保卫局”的秘密监视。列宁本人出于对大文豪的关怀，奉劝他再度去国，赴意大利避风。1921年，在阿赫玛托娃的前夫，诗人古米辽夫被契卡处决后，高尔基再度旅居卡普里，因肺病日重而在近旁的索连托疗养，不时来卡岛南端索拉罗峰下的彼契腊海滩徜徉，欣赏巧夺天工的自然弧门，或到那边层出叠见的“奇窟”、“灿穴”、“厥草薮”等座座仙女洞口徘徊，在村姑的曼陀林琴声中凝思冥想，于荧火虫的微亮里，追寻一个普天下卑贱者的幸福归宿，一切都成了他尔后亲切的怀恋。
其间，高尔基几次在夏季回国，秋天返归意大利，尤其是1928年参加了莫斯科庆祝他六十大寿的盛典。到1933年，斯大林派特使催他最终回归苏联。法兰西文学院院士让-玛里・鲁阿尔2006年创作了《高尔基，卡普里的流亡者》一剧，描写这位最深袒露俄罗斯灵魂的文豪彼时的思想斗争；该剧当年12月在巴黎“皮尔・卡丹园地”预演，然后在莫斯科公演，生动重现了高翁结束海外流亡生活的境况。最后，高尔基听到身边人说：“你的家在祖国。”，决定回到最需要他的地方，翌年8月主持了苏联作家联盟第一次代表大会，当选为主席。1936年6月，高尔基逝世，苏联为他举行了国葬。法国作家安德烈・纪德在莫斯科的葬礼上致悼辞，说：“他发出了那些始终被漠视者的呼声。”
昔人已去，今朝来卡普里岛，已不见任何高尔基长年流落于此的踪迹。只觅到一张他1906年在该岛留影的旧照片，上面显现流亡者坐在一侧，笑观列宁和波格丹诺夫下棋的幽默场景。那时，尚看不出三人后来在意识形态方面终生歧见。世事变迁颇难逆料，唯有卡普里岛依然那般幽美，添上圣雅各修道院里德国画家狄芬巴赫所绘的水华幻景，年年岁岁吸引四方游客纷至沓来，从这座西方阆苑的福地洞天惊走了传说中在礁石边嬉水的美人鱼族群。而今的卡普里岛，街巷皆为世界名牌产品分号占据，一派奢华。走进齐希萨纳大旅馆一瞧，旺季双人套间一夜租金竟达900欧元，笔者不禁惊叹：“富人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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