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glish

阿达里的多元情爱

2008-07-02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沈大力 我有话说

阿达里(右)与萨科奇总统

雅克・阿达里

可谓当今法国社会的风云人物。他从原先左派总统密特朗的高参摇身一变而为现在右派总统萨科奇的谋士,不久前抛出了一份“阿达里报告”,以上百条锦囊妙计支助萨氏的改革开放。不料,他关于猛增出租车数量的献策刚一出炉,就遭到当头棒喝,愤怒的出租车司机在街道上拥堵交通,以示抗议。人们以为阿达里会狼狈从他在塞居尔林荫道专设的办公处撤退走,可此君颇有耐心和韧性,灵机一动又出新招,提出要改革法国现行的婚姻制度,再次出语不凡,一鸣惊人。大约在一年前,他就鼓吹过正式推行一夫多妻制,现今又适应局势需要,跟斯戴凡妮・邦维契尼一道精心炮制了一部新著《多元情爱:男女关系史》(Amours:Histoire des relations entre les hommes et les femmes),由法雅尔出版社隆重推上书市。新书发布会在巴黎第五区闻名遐迩的文学餐馆“普奥戈珀”举行,作者亲临现场,声称21世纪是多元情爱、多头结合和多边忠贞的时代,宣告人类社会男女广施“博爱”,普渡欲海的新纪元到来了。

阿达里在他的大作里开宗明义,写道:“既然今天不禁止接连爱上几个人,那明天就绝不能阻挡同时爱几个人。其实,这一切已经在秘密进行着。人人皆有权选择尽可能晚地生育,要几个孩子,给他们同等的爱,那为什么非要认为一个人不可以同时爱几个成年人呢?这是我们必须冲破的最后一项重大禁忌,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恋爱网络,联络好几个情感伙伴,异性或同性均可,不一定非要都发生性关系和生孩子。这将是一种新型的社会组织形式,它与被理想化的布尔乔亚家庭模式迥然不同。在这一新关系体制里,女人比男人更善于泛爱,将起到主导作用。这一趋势在20世纪业已显露,判处了一夫一妻婚姻制的死刑。”

阿达里声言,他的新联姻模式可以在动物界找到生理学方面的依据。动物的雌雄关系就是短暂而多样化的,有一雌多雄,一雄多雌,或同性交配。一夫一妻,从一而终的现象极为鲜见,更谈不上彼此忠诚,哪怕只是临时性的。他提倡人类仿效自然界的动物,废弃并非天命确定的单偶制,唯余一个普世的禁忌,即不得有弗洛伊德的恋母情结,母子之间不能乱伦。

阿达里进一步详细阐述自己的整套理论,说道:

从动物界总体来看,存在着四个层次的雌雄关系;即寻求性快感、生育后代、社会繁衍和情爱。人类社会发展,逐渐产生出系统的清规戒律。从占主导地位的性感满足发展到一些族群忽略性欲的传种接代之需,性交仅仅是为了让女方怀胎,男方可以是祖先,甚至太阳神。至于在族群内满足性欲,一切都可能,都允许尝试,不至于兵戎相见。

在这一过程中,形成了两种男女关系的脉络:一夫多妻和一妻多夫。肯定地说,这其中有情爱存在。无论是《圣经・旧约》的《雅歌》中,还是在中国,或日本的早期话本里,都不乏有关主人公跟其妻妾云雨、颠鸾倒凤的赤裸描绘。一夫一妻制是很久以后才出现的。开始在中国,作为一种对平民男子的约束。然后在希腊、罗马,那是一种表面的戒律。到基督教时代,就成了道德的需要。基督教做出了强制性规则,旨在让“上帝面前人人平等”也体现在性平等上面,避免男子采用暴力择偶娶妇,不至于分散他对上帝应有的圣爱。

17世纪时,所有的君主、贵族、老爷和豪强都感觉人生短促,需要及时行乐,不肯接受一夫一妻制的束缚。

在西方世界,有11世纪的骑士爱情,将骑士与贵族老爷的娇妻联系在一起,却又都不得不对同一主子效忠,演绎出一节节柏拉图式的情史,颇似亚洲和阿拉伯抒情文学的风格。后来,随着有了最初的避孕形式,性欲开始跟繁衍后代分家。人们可以做爱,而不想生育孩子,但依然受着社会繁衍责任的制约。从16世纪到18世纪末,爱情婚姻才逐步变为可能。然而,这又是奇异的讽刺。因为,教会企望一夫一妻制能成为真正的爱情婚姻,可后者只是在教会丧失了对社会繁衍的影响之时才得以确立。况且,它像爱情本身一样,是既不稳定,又十分脆弱易折。

在阿达里看来,最终的决裂必然是性行为与生儿育女彻底脱钩。将来,选择多元情爱模式的人们,势将组成人类的先锋……

众所周知,法国大概是全世界最性自由的国度。这里绝无中国式的扫黄,更不会发生美国纽约州长因招妓被迫辞职的事件。在法国社会里,自1968年5月风潮以来,性关系方面的总趋势是绝对自由。因而,阿达里关于推动多配偶制,实行一夫多妻和一妻多夫的新“报告”远非空穴来风,他抛出的“泛爱论”确有一定的社会基础,并与世风相呼应。更不用说,迄今全世界还有45个国家承认一夫多妻制。

针对法国新近刮起的名人离婚风,著名电视节目主持人米海伊・杜马在接受《巴黎竞赛画报》记者采访时说:“在我的电视平台上,绅士们谈他们的不忠行为,他们的双重生活,像是很满意他们的多边性关系。”她还援引了前总统德斯坦的话说:“几乎没有一个女人能够经得起掌权男人的诱惑。权力竟成了一种春药。”只不过,这位女士自认思想保守,尚跟不上当代潮流。

法国离婚率多年居高不下,据神经生物学家吕茜・万桑研究,法国夫妇婚后性欲的新鲜感至多能保持三年,然后就劳燕分飞,各自去另觅婚外刺激了。这种生理爱情观很有市场,一些淑媛对夫婿拈花惹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自己也红杏出墙,谁都别指责谁放荡不羁。法国电视二台负责天气预报的卡特琳娜・拉波德为观众所熟悉,她就大言不惭地披露自己跟一个常有外遇的男子同居,说这并没有什么不正常。可见,法兰西共和国箴言里的“博爱”已经很深入人心了。公众人物尚且如此,自不必说娱乐圈那些受人追捧、奉行“杯水主义”或“潜规则”办事的影视明星了。对那些放浪形骸的红男绿女,“白头偕老”的古训既不合时髦,也是不可能实现的乌托邦。

由此可见,阿达里先生并非什么进化的新人种,而恰是一些西方时代超前者的传声筒,反映出彼辈的生活现实和异化心态。且听阿达里对多元情爱机制的设想:

“现时,已经可能不通过性交来生孩子了。甚至可以断言,总有一天,可以不用母体,而采取人造子宫来养儿育女。不久的将来,可以在怀孕头几周和最后几个月将胚胎置于一个机器里培植,只需要解决四个月至五个月的妊娠问题。这符合妇女的愿望,使她们不会因为生孩子的困难而影响自己的职业生涯。同时,男人们也可以免去了养育后代的沉重负担。再者,人工养育摆脱了自然途径,得以扩大婴儿大脑的体积,此为人类继续生存发展的关键所在。

如果能顺利照此进化,将自恋进行到底,人类将会向某些雌雄同体的动物那样变成两性合一,由本身自爱自生,无须再求偶觅侣。到那时,儿童将是人类社会的唯一主宰者,整个社会的主人。他们有自己独立的固定居所,反倒该由双亲轮流来进行家访。倘若不想朝这个方向进化,那就得让情爱压倒技术层面,一切就又都变为可能。因为,世上没有比情爱更大胆、更具有创造性的了。”

听其言,思想保守的人会觉得,阿达里先生完全忽略了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而将人类社会应有的伦理道德置于不顾。表面上看,阿达里非常重视情爱,实质则是将人情等同肉欲,所求的只是感官刺激,显示出了西方现代唯物社会和消费文明的特征。

法国《巴黎竞赛画报》载文,热心传播阿达里的“泛爱论”,一时造成舆论热点。因特网上立刻有一些人响应,说:“这种想法十分有意思”,“完全可以考虑”,“本也是出路”云云。还有人说:“婚姻被作为掳取财产手段的时代将从此结束。”也有人持不同看法,其论据是:“多元情爱实行起来有困难”“时间和精力难以支撑”。另一些人则严肃指出:“阿达里可以高谈阔论,但实际上,人的感情是十分脆弱的。”倘若未来情爱仅仅建立在私欲、享乐和摆脱责任的理念上,最大的危险是彻底改变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使社会陷入冷漠,家庭成员失去维系感情的血缘亲情,结果人人生活在自恋、自惜和和自私的孤独之中,这种前途,全然不是阿达里所谓的“进化”,反而导致人类社会大倒退。

法国著名社会学家埃德加・莫兰对西方文明的进化提出了质疑。他说道:“整个西方都侧重发展了文明的物质和技术方面,却没能足够培养,乃至忽视了心灵精神,以及人与自身和与他人关系等内向探索因素。”

雅克・阿达里也是一位相当闻名的学者,阅历丰富,著作等身,在欧洲颇有声望,其说绝非谵妄梦呓。不知他这回兜售的“泛爱论”能否像埃德加・莫兰的“文明政治”一样被萨科奇总统采纳当国策,成为与传统完全决裂的济世良方。

手机光明网

光明网版权所有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网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