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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相信”是我的光明的基调

2008-07-09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本报记者 舒晋瑜 我有话说

“不论你喜欢还是厌恶,王蒙在这个巨变的年代里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孙郁曾这么评价过王蒙。

王蒙以他的无可替代的巨大的热情和力量提供给读者新奇、驳杂、阔大的世界,大概比同代的任何一个作家都

要丰富。有评论认为,他的小说缺少汪曾祺那样的经典性和纯粹性,他的诱人的地方,是其生命形态里系着中国政治风云与文化动态。实际上,王蒙引起世人的关注,并不仅仅是他的小说。

今年初,王蒙自传三部划上了句号。他这样解释第三部《九命七羊》:“猫有9条命,狗有9条命,我也有9条命。”书中,王蒙回忆了1989年至今自己的一些经历,其中包括推荐诺贝尔文学奖人选和推荐郭敬明加入中国作协等争议性的事件。王蒙说这部自传是他给历史的一份“证词”,“我想告诉读者历史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和他人又是怎么对待的”。

读书报:自传三部中,引用了大量您创作的诗词。这些诗词让我们增加了对您的全面认识,您不仅是个好的小说家,更是位好诗人。但是曾经有人提出来,说一个作家往往不能在诗和小说领域同时取得巨大的成就。您能分别评价一下自己的诗和小说吗?如果打比方的话,诗歌、小说、随笔等不同题材,您愿意分别比作什么?

王蒙:陆文夫特别爱说,王蒙首先是一个诗人。因为即使是写小说,我也羞于去编故事,而常常是更多地去追求情调和余味。我的作品主体仍是小说。我说过,遇到特别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我会去写诗。遇到思索与情绪的同时活跃而且多半是包含着挫折感的酸甜苦辣的时候我当然是写小说。会开得多了,书看得多了,就出评论。当下印象或突然的回忆,而且对不起,常常是自觉没有多少东西可写的时候是散文。此话曾经引起例如某评论家的反感,而且以唐宋八大家为例来批评我。但是我无意贬低散文,更没有影射韩愈。我说的只是我个人写散文的散的状态。懒散状态对于写作人不完全是负面含意,有时候懒散时可能比过分激动时写得好。诗是我的骄傲的公主。小说是我的安身立命的大树、树林――包括乔木、灌木、荆棘。评论是我对于概念的拥抱与组合的深情。散文是我的或有的放松。此外还有古典文学研究,是对于话题的开拓,也是对于“文友”的开拓。我喜欢与学富五车的老秀才们交友,胜过结交一鸣惊人的纨绔子弟。还有翻译呢,有点小儿科的卖弄炫耀吗?这叫做裤腰里揣死耗子,假充打猎的。外语其实是我的弱项,却又是纯真的乐趣,以知识的温习与运用为最大快乐。每个作家都不一样,难以一概而论。

读书报:您的文学创作贯穿于中国当代文学史。您的自传以及其他作品,体现了时代变迁以及政治风云与文化动态。您的语言和叙事风格表现出您的才情,但是另一方面,题材上是否也存在50年代苏联文学中常见主题,比如个人命运与政治生活,时代与价值理想等等?

王蒙:当然会有这样的题材,同时也有全然不同的,例如一大批微短小说与诗歌。顺便说一下,有人有兴趣评说我的排比句,但是在上述作品中绝无排比的踪迹。

读书报:看完自传三部,我个人认为,这不仅是研究中国当代文学史和思想史不可或缺的重要文本,更可以当做年轻人的励志书。您的人生如此坎坷曲折,可是向来处乱不惊,一直都那么乐观自信,积极进取,无论何时都没有丧失过斗志。相信不同层次不同领域的读者,都会从中吸收到不同的营养。我想知道的是,这种性格与生俱来吗?是什么成就了您?

王蒙:我其实是一个生性急躁的人,但同时自幼有一种内在的自信。50年代的青年亲历了新中国的诞生,造就了我们的基本性格:不是“我们不信”,而是“我们相信!”这是我的光明的基调。各种挫折更使我别无选择,反而幽默并且不可救药地乐观起来。如果不是用幽默和乐观回应挫折,而是用哭天抢地怒火如焚回应,我早就完蛋了。

读书报:很多学者对您书中对于父亲严苛的态度不能够理解,是什么原因造成当前您对父亲的这种态度?您不觉得父亲其实也有可爱之处吗?如果再过几年,您对于父亲的理解会不会有所变化?

王蒙:对于我来说,说出事实真相的愿望,说出我如果不说就再不会有人说出的事实,比一切其他考量都更重要。当然我的父亲有他的特别可爱之处。我的一位异母弟弟,恰恰是读了我的自传才感到了我对于父亲的善意,并缩短了与我的距离。

读书报:自传全部写完了,对于您本人来说,具有什么意义?

王蒙:真相摆在那里了,不管你是不是喜欢,我觉得我是做了一件我必须做的事情,而且我要说,其中许多话,甚至于是大部分话,我不说,再没有第二个人会这样说。例如关于五七年、五八年,关于文革、关于毛主席、关于四次文代会、作代会、关于《人妖之间》、关于当部长、关于当中央委员、关于诺贝尔文学奖、关于周游列国、关于文化讨论、关于政协、关于作协……

读书报:您的作品中,被翻译到国外的很多。有人认为您作品中的政治语言会影响到在国外的发行,那么在已经翻译的作品中,是否存在这个问题?

王蒙:当然存在,没有翻译出去的更多。

读书报:斯洛伐克汉学家高利克认为您最好的作品是《十字架上》,您自己认同吗?

王蒙:太好了,有人说是这一部,有人说是那一部。

读书报:记得有文章说,评论家总是跟不上您的写作,您如何看待评论者的评价?

王蒙:谢谢评论家的关注,只要关注就好。没人关注就考虑歇菜也将很有趣。

读书报:看完您的三部自传,觉得汪洋恣肆的挥洒中,在气势磅礴的排比句中,个别处还是有一些刻薄和不原谅。虽然您自己觉得是做到了或尽量做到宽容和中庸。这和您的本意是否相违背?您怎么分析出现的这种理解的偏差?

王蒙:还是自己的修养不到家,有笔下冒火冒气的时候,还需要加强学习与修身的功夫。

读书报:在广州签售时,您说过要写一部浪漫的爱情小说,是怎样的一部小说,可否先透露一下?是否已经动笔?

王蒙:是个短篇,已写完,会在近期发表在《上海文学》上。

读书报:目前成立的王蒙研究所都有哪些功能,有哪些承担?目前国内研究王蒙其人其作的人很多,您和研究者有没有交流,从而避免一些荒谬的误解?

王蒙:中国海洋大学的此研究所,出版了不定期内部刊物《王蒙研究》,召开了或参与了三次研讨会,还吸收了一些青年研究人员。大部分人我没有与之联系,我联系不联系作用并不大。作品属于世界,它们是客观的存在,我不宜多说多道。

《王蒙自传第三部・九命七羊》,王蒙著,花城出版社2008年4月第一版,35.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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