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glish

值得咂摸的百岁老人言

2008-08-20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陈洁 我有话说
坦率地说,如果要给《周有光百岁口述》总体评价的话,我给的分不会太高,至少不会比何兆武的口述《上学记》高。原因之一可能是因为本书的文字比较单薄,不到9万字。提供的新信息也不多,小半天就能翻完。之所以还值得一评,是因为全书从
内容到形式,各有些许可取之处。

书中有些内容或可对人们的固有印象构成冲击。一般人了解的周有光,是语言学家,殊不知他大半生从事的正业是金融业,语言学长期只是业余爱好。他大学毕业就在银行工作;去日本留学,准备学的是经济;抗战时在国民党的经济部下农本局(相当于农业银行)当重庆办事处副主任,管辖四川;抗战后去美国是任银行高级职员,同时研究经济学;建国后回到上海,他是大学经济学教授、新华银行秘书长、人民银行华东区行的处长,拿三份工资,老本行还是金融。所以他说,1955年,他自沪赴京开文字改革会议,之后改行,“那是意料之外”(第107页)。所以他孙女在小学时评论说:“爷爷你亏啦,你搞经济半途而废,搞语言半路出家,两个‘半’合起来是一个0。”

书中言及经济和金融,至少和语言学一样多。他谈到“抗战八年,就我所见的地方,没有粮荒,没有棉花荒”,很成功(第76页)。今天的金融骗子从银行一骗几千万,这样的事情,“别说在美国,解放前在中国的银行,也是不可能的”(第89页),并盛赞西方工作的高效率,夸罗马字管理法是科学管理。总之,一个百岁长者在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沧桑感悟,令人动容。这些东西很微妙,值得细细咂摸和回味。

我私下里妄度,周氏对于从美国回来,其实未始没有悔意。他反复说到,人生有些“糊涂事”,“到日本留学是盲目的,从美国回来也是盲目的,以为中国有希望了,我搞经济学,以为对战后的国家有用处”(第69页),“学经济那么多年……立志回国搞经济”(第100页),“回来的目的……我的一种幻想是帮助国家、帮助银行搞经济建设”(第103页)。结果回国后,就遭遇苏联的经济统计课,说经济统计是有阶级性的,所以生产的产品不能抽样检查,否则就是不相信工人无产阶级。后来张允和在三反五反中受冲击,并从此成为家庭主妇。她随周有光到北京,发现“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边并排的牌子是她曾经含羞蒙辱的“人民教育出版社”,大哭一场,这恐怕也不仅仅是“大家小姐的娇气”能够涵盖的。

作为有社会责任心的知识分子,周有光对社会也有零星的批评,如认为现在的教育“时间浪费在莫名其妙的课程上,应当学的没学,人又苦得要命”,“考试是捉迷藏”等。此外,书中一些趣事也颇诙谐解颐,比如他考上圣约翰大学要交照片,拍西装照时打一个领带,再戴一个领结;他远赴重洋,快到子午线时过生日,过了子午线,又过了一次生日;在美国时,爱因斯坦老了太空闲,想找人聊天,周氏就去“陪聊”了几次,因为是随意的聊天,没有学术性,后来就“忘掉了”;1970年底去美国,连襟傅汉思请客,他要求吃麦当劳,人家说请客没有到麦当劳的,他说去那里是想体会一下子,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张允和偏爱民乐,对西洋音乐不像周有光那么感兴趣,谈恋爱时周有光请她在法租界听两个银元一场的贝多芬交响音乐会,躺着听,很贵的票价,结果她睡着了。

在体例方面,除了丁聪给周张伉俪的素描、大量从青春年少到耄耋风范的照片外,全书的文字分三部分,上篇是周有光的口述,下篇是李怀宇撰写的补充文字。另有“事略”和“世系录”等附录四篇。这个体例倒是有意思。口述史这种体裁或历史书写形式其实大有问题,因为说话毕竟不同于写作,总是零散的、跳跃的,尤其是老者的回忆,往往支离破碎,年代混乱。要整理成文,过于忠实口语则不可读,要缀之成文则不免裁减。前者失之于芜,后者失之于饰,都有不是之处。而本书的体例,既能再现口述者的语气,又有查漏补缺、脉络清晰的补充叙述,相得益彰。不足之处则是内容上难免有点重复。

口述史要怎么写,倒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手机光明网

光明网版权所有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网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