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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国悲歌

2008-08-20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薛玉凤 我有话说

2008年4月7日,第92届“普利策奖”在纽约哥伦比亚大学新闻学院揭晓,多米尼加裔美国作家朱诺特・迪亚兹(Junot Diaz,1968-)的新作《奥斯卡・沃精彩小传》(The Brief Wondrous Life of Oscar Wao,2007)获得小说奖。

朱诺特・迪亚兹出生于多米尼加共和国首都圣多明哥的一个贫民窟,在家里的五个孩子中排行第三。迪亚兹童年时,父亲在美国打工,迪亚兹大部分时间与母亲及外祖父母生活在一起。六岁时,迪亚兹随母亲移民美国新泽西州与父亲团聚,在那里长大成人。小时候家中贫困,迪亚兹唯一的娱乐便是到图书馆看书。大学时迪亚兹选修文学,本打算当英文老师,后来却迷上了写作,获康乃尔大学硕士学位。目前迪亚兹在麻省理工学院教授写作,同时还是《波士顿评论》(Boston Review)的编辑。教书写作之余,迪亚兹热心投身于多米尼加社区等少数族裔的公共事务。

迪亚兹的作品写的是典型的移民题材,具有明显的自传特征。其作品出现在《纽约客》、《巴黎评论》等美国知名文学刊物及一年一度的《美国最佳小说》(1996、1997、1999、2000年)中。迪亚兹的处女作――短篇小说集《淹没》(Drown,1996)一鸣惊人,发表后好评如潮,很快成为全美畅销书,获得过无数奖项。《纽约客》杂志称赞迪亚兹为“21世纪最值得期待的20位作家之一”。

《淹没》包括十个短篇小说,这些短篇小说聚焦新泽西州多米尼加新移民为适应新环境所进行的苦苦挣扎,被书评家形容为“呼之欲出的自传”。故事的主人公即第一人称叙事者是个多米尼加移民青年,在多米尼加共和国或美国新泽西州的西语裔贫民窟长大。书中描述的世界粗俗、狂暴、贫穷,令人绝望。故事的语言俏皮甚至粗俗,放荡不羁,非常男性化。

精雕细琢11年之后,迪亚兹的首部长篇小说《奥斯卡・沃精彩小传》终于在2007年9月与读者见面。与其处女作一样,本书出版后立即获得广泛好评,一些评论家力赞它为“今年到目前为止最好的一本书”。该小说位居美国《时代周刊》评出的2007年度十佳小说榜首。问世仅仅半年之后,《奥斯卡・沃精彩小传》相继获得美国三大图书奖中的两项――全国书评人协会(NBCC)小说奖和普利策小说奖(另一大奖为美国国家图书奖)。

《奥斯卡・沃精彩小传》不仅描写了主人公奥斯卡的个人经历,同时还是一部多米尼加裔美国移民家庭的家族传奇,其中穿插了不少多米尼加共和国的近代历史,尤其是1930-1960年间由美国扶持的特鲁希略(Trujillo Regime)家族的独裁统治。小说的情节横跨两国三代,讲述多米尼加人在本国及美国的生活经历,是一个交织着欲望、政治与暴力的悲剧性故事,一部极为独特的青少年成长小说。

故事的主人公奥斯卡是个多米尼加移民青年。他身体肥胖、皮肤黝黑、性格孤僻,“一个在体育课上怕得发抖的内向青年”,却故意用艰涩难字让功课不好的同学难堪。他迷恋卡通、爱书成癖,一心想成为科幻小说家,成为“多米尼加的托尔金”。他使尽全身解数追求瞧不上他的女生,直到大学毕业还没有女朋友,是个“因单相思而闷闷不乐的穷鬼”(lovesick ghetto nerd)。奥斯卡随母亲和姐姐移民到美国新泽西州之后,一家人仍然受到故国传统文化多方面的影响,活在多米尼加战乱的阴影之中。

故事的叙述者尤尼尔是奥斯卡的室友,奥斯卡的姐姐罗拉的女朋友,他们鼓励肥胖的奥斯卡少吃多运动,多接触真实世界,但奥斯卡却沉溺在写作与白日梦中,着了魔一样地朝思暮想真爱的降临。

尤尼尔认为奥斯卡可能与他母亲一样受到了诅咒,“永远陷在爱情的不快乐当中”,于是他开始追查奥斯卡的身世和多米尼加的历史。奥斯卡的母亲贝丽小时候曾经历尽磨难:父亲喀夫拉尔由于反对多米尼加独裁者特鲁希略而遭迫害,母亲命丧车祸,妹妹莫名其妙地意外死亡,贝丽本人也曾惨遭酷刑。少女时贝丽爱上了独裁者的妹夫,差点在甘蔗田被打死。后来,贝丽逃到美国开始新生活,婚后却又遭遗弃,独自抚养一双儿女长大成人。奥斯卡与姐姐罗拉在纽约附近的西语裔社区长大。

这是一部奇特的多米尼加移民的家族传奇。奥斯卡家族几代人被诅咒,惨遭监禁、酷刑、车祸,尤其是爱的匮乏。奥斯卡是这个家族最年轻的被诅咒者。小说开头,奥斯卡七岁,正处于一生当中唯一的黄金期。他被两个女孩子爱着、宠着,但好景不长,很快奥斯卡就不得不舍弃一个,又很快被另一个抛弃。以后很多年,他一直是个“没有多少女人缘”的倒霉蛋。情场失意的奥斯卡体重却迅速攀升,很快就成了一个近300镑的大胖子,使原本困难重重的移民生活更加雪上加霜。小说作者迪亚兹暗示,奥斯卡及其家族的厄运来自新大陆的诅咒。多米尼加共和国是北美洲加勒比海一岛国,原是印第安人居住地。1492年哥伦布在此登陆,多米尼加沦为西班牙殖民地,从此多米尼加的印第安土著永无宁日,这个岛国开始命运多舛。欧洲殖民者的到来像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新世界的诅咒与毁灭一股脑地迸发了出来。以后的500多年,多米尼加先后被西班牙、法国、海地和美国殖民统治。更有甚者,外来的殖民者与国内的独裁者相互勾结,使伤痕累累的多米尼加人民更加民不聊生。

奥斯卡一家三代的故事是多米尼加共和国命运的缩影,“民族寓言”的象征。迪亚兹“不只想讲故事,也想打破规则桎梏”。他成功地捕捉独裁者草菅人命、人心惶惶的恐怖情景,美国大学生为应付体重自尊等生活琐事无法自拔的困境。奥斯卡夹在多米尼加和美国之间:母国是他的梦魇,而新土地虽有自由的希望,却看不到光明的未来。祖孙三代的生活及母国的命运被一再出现的诅咒所包围。

迪亚兹成功地利用拉美文学中的魔幻现实主义写作手法,活灵活现地描写带给奥斯卡一家的诅咒与厄运。这种诅咒由欧洲殖民者带到新世界,又被多米尼加独裁者强化,500年的诅咒带给这个只有七百多万人口的小国太多的民族创伤与家仇国恨。小说清算历史上西班牙、法国、海地与美国殖民者对多米尼加的侵略与奴役,控诉多米尼加独裁者恐怖统治的主题由此可见一斑。

书中夹杂大量西班牙语词汇,它们展示了人物的文化背景,民族之根,巧妙地传达了新移民对过去难以忘怀,又对未来充满渴望幻想的心境。然而大多数美国读者对这种语言是陌生的。2008年1月,在佛罗里达州西南部迈阿密西礁岛举行的作家年会(The Key West Literary Seminar)上,迪亚兹谈到了使用这种陌生语言的效果:“在人们的交流中,总有一部分信息遗失或被误解。完美的交流只是人们的一个梦想,是不存在的。”现实生活中也总有一些晦涩难懂的语汇,它们是交流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如此看来,小说中出现一些令人不明白的词汇也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迪亚兹善玩文字游戏,文雅修辞与双关语、俚语、脏话等交错并置,传达移民永远是局外人的疏离感。在小说中这些多米尼加移民的身上,有着作家自己的影子。迪亚兹曾说尽管自己从小在美国生活,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他的孩子也许觉得自己是美国人,但他是个移民,并将永远是个移民。

迪亚兹剖析自己写作的心得:“在失败的地方总能发现最有趣的素材,写作就是建立在一连串失败之上。”迪亚兹提起:“书中最有趣的事,全和遗失的东西紧密相连。”奥斯卡母亲的童年一片空白,外祖父下落不明,大段的人生销声匿迹。奥斯卡感兴趣的是科幻小说和空想,这使他注定要承受极度的孤独。迪亚兹说:“做过小孩的人都了解,一个人的孤独有多深。我在写作中学到了诚实面对少年。”

在这样一个关于小国悲剧的故事中,39岁的朱诺特・迪亚兹用幽默的文笔书写了多米尼加近代历史上充斥着的暴力和欲望,颇含黑色幽默意味。他在获奖后接受采访时表示:“对死亡和怀疑,我在作品中用心良多。”

总之,《奥斯卡・沃精彩小传》在讲述奥斯卡与家人的传奇故事以及他们的多米尼加之根的同时,也是关于语言、大众文化及历史在家庭生活中作用的一本书。这部作品幽默风趣,充满想象力,内涵丰富,信息量大,富于张力。它奠定了迪亚兹在当代美国文学中的重要地位,也使他成为西语裔美国文学的又一个代言人。

西语裔美国文学内容丰富,主题多样化,近年来发展迅速。由于受到美国国内最具声望的文学奖项的肯定,西语裔美国作家及其作品近年来备受读者的关注。他们的创作动机多源于离乡背井的现实,其作品在背景与感受上都与其所属族群的历史有着密切联系。在1986年的一篇自传式文章中,墨西哥裔美国小说家鲁道夫・安纳亚表示:“如果我能成为一个作家,那就是为了传达祖先的声音。”祖先的声音是西语裔美国文学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是一种已经延续了三个多世纪的文学传统。迪亚兹不仅继承了这个文学传统,而且对它进行丰富创新,使更多的普通美国读者接受与喜爱。这也是他的作品之所以广受读者及评论界好评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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