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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跑步”风波

2008-09-10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林少华 我有话说
村上春树去年10月专门出了一本谈跑步的书,书名模仿雷蒙德・卡佛的短篇集“What We Talk About Wen We Talk About Love”,叫作《谈跑步时我谈的什么》。不过,村上毕竟不是田径运动员,不是刘翔,一味干巴巴谈跑步自然意思不大,亦非他的强项。于是他把跑步和写作以至人生糅合在了一起。用他自己的话说,“作为
我,是想以‘跑’这一行为为媒介,以自己的方式梳理一下自己在大约四分之一世纪里是怎样作为小说家、作为‘哪里都有’的普通人生活过来的”。在这个意义上,他认为这本书相当于“备忘录”或“回想录”。这就是日本媒体所说“村上春树第一次认真谈自己本身的九章”和国内媒体所说“自传”的由来。

其实,在我看来――非我居心叵测――此书内容既非“第一次”又算不上“自传”。因为,在我已译出10部的村上随笔和游记之中,很多篇章更为“第一次”更为“自传”。但大众传媒不同于学术刊物,不必过于较真。何况也并非纯属捕风捉影哗众取宠。至少,村上有这么一本书集中谈谈跑步和写作及人生的关系是件好事――中国作家看了早起跑步而永远才华横溢或中国某理发师某厨师读罢同样开始跑步而成了诺贝尔文学奖候补作家也未可知。世界上的事有谁说得清楚呢?即使为了这点也值得翻译。于是,没等上海那边谈好版权我就摊开稿纸,兴冲冲动笔译了起来。这也是出于这样的自信:上海肯定谈得下版权,翻译肯定找我无疑。岂料,正当我译得如醉如痴难解难分之际,上海译文出版社忽然电话告知:“跑步”的版权被南方某出版机构以高达六位数美元的天价拿走了。“敝社银两无多,不敢孤注一掷。抱歉啊,林先生!”

这时我才知道我原来是多么脆弱,多么不堪一击。我如同村上笔下的主人公那样久久看着手中的听筒,足足看了30秒或3分钟之久。那感觉,就像眼前正吃得津津有味的冰淇凌突然被人端走。再说得严重些,就像半夜睡得正香时席梦思猛然被人抽掉而身体“扑嗵”一声砸在水泥地上。不,情况远比这个严重,简直就像约好明天就举行婚礼的极有姿色的未婚妻忽然跟别的男人跑去了毛里塔尼亚。我不知道自己是哭着喊着追去毛里塔尼亚好,还是就这么手握听筒等她回心转意好,真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是属于过去的事实:我从1989年开始翻译《挪威的森林》,1996年亲自牵线引进村上版权。眼看着村上作品从单本《挪威的森林》到五卷本精品集,到20卷村上春树文集,再到30余种村上作品系列;眼看着它由最初不入流的“地摊文学”变成星巴克的“小资读本”,再变成风靡一时的流行文学,进而变成堂而皇之的文学精品;眼看着它的发行量由数万册到数十万册再到数百万册。筚路蓝缕,披荆斩棘,孤灯冷月,风雨兼程。所幸,读者朋友在接受村上的同时也接受了我,“林家铺子”因之成了半老不老的老字号,成了不大不小的品牌。而今,货源可能中断,“林家铺子”可能关门大吉。也罢,关就关吧。20年间,个体小店,早起迟眠,昼夜打理,个中辛劳,难以言说。何况自己已垂垂老矣,古道瘦马,日暮西风,合该就此打烊,掷笔于案,出门找一座花果山好好耍一耍。不亦乐乎!

如此数月过去。当我正在香港扯旗山下参加书展和游耍之间,电话铃响了,京沪穗记者接连告知:南海出版公司将在各大网站就村上这本“自传”海选译者,问我有何感想,心里是不是酸溜溜的?这回我不再看听筒了,在电话这一头淡淡一笑:“喜滋滋固不至于,酸溜溜也谈不上。我的态度很明确:我要向傅雷老前辈学习,欢迎后来者超过自己,总是由廖化作先锋是不好的。”

话说回来,“南海”对北方小城我这个老铺也还是蛮给面子的:同时推出敝译、台湾赖明珠译和新秀译三个译本。喏喏,独资“林家铺子”成了“三家村”股份有限公司――此亦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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