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glish

排行榜上论英雄畅销最是“硬道道”?

2008-10-08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王一方 我有话说

  心存“渴”与“望”的写作能催生文学品质的升华与突破。

批评家针对儿童文学作家与作品的“瞄准”,是很严谨的作业,其核心在批评家们要校正自家的“准星”。

在历史的不远处,陈伯吹先生艰难地推着一块巨石上山去,口里喊着号子:“为小孩子写大文学。

春风与咸潮

看儿童文学的四季风景,不外乎是春水绿波,夏日流火,秋红烂漫,冬霁寥廓。行进于创作与批评现场,我们更能感触到时代风铃的欢快律动。然而,我们并不津津乐道于草木荣枯的近距离观察,更希冀能御风扶摇,对大潮际会的创作做远距离丈量。

无法回避,我们在挥笔书写历史,一部儿童文学的当代史。每一部新作都可能成为历史的脊梁,也可能是随风而逝的浮云。同时,我们也在“市场化”“娱乐化”的大潮席卷下改写观念,扬弃传统,重塑价值。惊回首,昨夜秋风萧飒,“剧场”里早已门庭罗雀,“广场”上依然人头攒动,并传来歌声阵阵,那歌词有些含混,意思却颇为明白,那分明是新世纪文学的“律令”:无须“冷”,终究“酷”;无须“美酒”,早已“陶醉”;无须穿越“苦难”,照样历练“成熟”;来不及“相爱”,却已“失恋”,何需“敬畏”,悄然“崇高”,不必“沉思”,啥都“彻悟”。一切都是没有精神缘由的“精彩”秀场。于是,我们草拟了一份客观的年度观察准备呈给缪司女神,报告她:边塞诗人千年咏唱的烽火长城改旅游景点了,会聚小桥流水、丝竹幽幽的长江正遭遇“咸潮”的频频倒灌,世俗化是“咸潮”的宣言,“咸潮”所过,亲近经典是浪费的,精神阅读是奢侈的,独立批评是捣乱的,文学的使命就是抢占市场与娱乐的制高点。新版《葵花宝典》有言:速度最重要,档期应选好,娱乐元素配周到,搞笑内容不可少,包装最宜耍花招,一招一式见分晓,排行榜上论英雄,畅销最是“硬道道”。

“西西弗”之旅

“西西弗”的寓言几乎家喻户晓,它说的是人类宿命的故事。寓言是一个智力的魔方,可以有多方面的解读。细心琢磨,这个寓言还包含事业与人生前行的两种“方式”――“往上走”与“往下走”,两种“速度”――上山的“慢”与下山的“快”。

如今,我们把一切前行都称之为“进步”或“发展”,却不介意“往上走”还是“往下走”。进步总是要求“多”而“快”,却忽视心灵的节奏。其实,前行应该思考速度与境界问题,不可单一向度地认为惟有“向前走”、“以快制慢”才是正道,我们还需要“向上走”的精神期盼。无论是历史,还是现实,往上走常常是缓慢的。

儿童文学的当下十年,大概可以称之为“狂飙十年”。写作主体、主题、风尚、趣味、传播方式都在发生深刻变化,论数量,确实蔚为大观,职业创作耕云播雨,门派自立,魔幻、幽默、纯美、精致,类型各异;论新潮,青春文学聚流成派,“八O后”写作的张狂,“九O后”作文的率意,移步换景间的各种表情悉数登场,日韩英美的校园偶像,此起彼伏,各领风骚,更有少年“博客”如雨后春笋,尽情抒意。论境界,却待三思。曾几何时,传统叙事遁入穷乡,坚守轨范众人笑愚,时时追“娱乐”,渐成乱花迷眼,处处拼“技巧”,常失伟岸魂魄,“启蒙教化”束高阁,“载道言志”无声息,三两月殚精沥血出“巨著”,零度创作撕裂欲念饱受欢迎。此时,我们面临哈姆雷特式的心灵拷打,“往上走”,需要提倡吗?“往下滑”,需要理由吗?无力说“高下”,也就无言辩“是非”。

好在历史的不远处,有一盏灯还亮着,灯火里,陈伯吹先生艰难地推着一块巨石上山去,口里喊着号子:“为小孩子写大文学。”

“幽默”的红舞鞋

不知从何时开始,“幽默”成了一双“红舞鞋”,在儿童文学的舞池里悄悄地流行起来了,作家、写家们都喜欢把它套在自己的脚上,给孩子们刻板、沉闷的生活“偷”运去笑料和轻松,也招来市场阵阵的掌声。于是,不仅以幽默为招牌的“丛书”翩然亮相,更有“幽默”的“文学类型”、幽默的“文学大师”,乃至幽默的“创作路线”横空出世。令置身现场的评论家、理论家们瞪大了眼睛。

在“载道”“言志”的文学史历程中,幽默一直被作为故事的情节类型,语言风格,作家修养,而不曾成为文学主潮与文学类型,检讨起来,实在有些惋惜。如今,文学进入“娱乐”至上的新时空,幽默作品因为与“轻松”为邻,与“快乐”为因果,以“哗众开怀”为效果,而成为文学市场的“新宠”,这实在是我们这个文学消费时代的“存在”与“合理”。

“幽默”(Humour)是一个外来语,英汉词典上虽有“诙谐”、“谐趣”、“滑稽”的引申译解,但最初的意义却是:有内涵的“气质”、“素养”、“禀性”、“性情”;还是生活中一类“性情中人”的称号。在作品中刻意去搞笑,逗乐子,搔人胳膊窝,都算不得“幽默”。

如果将“幽默”归于“慧根”与“机智”,它一定是多重旋转向度的文学“魔方”,不仅是身心放松的“稍息”,也可以是昂首挺胸的“立正”,既可以是会心的“浅笑”,也可以是“淡淡的忧郁”,既可以承载快乐,也可以容涵苦难。

前些日子,儿童文学作家郑春华与我说起她作品中的一个小“包袱”,让我觉得儿童文学中的“幽默”是那么的“孩子气”,那么澄澈,那么率真。

――妈妈对三岁的孩子说:“你在家里,乖乖,妈妈出去买些老鼠药,一会儿就回来。”

――孩子小脑袋一晃,很认真地问妈妈:“我们家的老鼠生什么病啦?”

没有“渴”,哪有“望”?

众人皆知,口渴是一种基本的生理体验,喝水,问题便立马解决。有一种口渴,喝水是无法遏止的,这是“阿托品效应”,与喝水不喝水无关,唾液腺受到“阿托品”的阻断,口腔严重失润,信息反馈给大脑,所表达出来的一份特别的心理焦虑和情绪紧张。

很显然,口渴不只是一个生理事件,还是一个心理事件、情感事件、精神事件,创作颠峰体验中的作家也会出现这样的感受。所以,好作品要写到“口渴难耐”,“有水忘喝”的境界,或者因为创作激情积蕴到“口渴难耐”才提笔,继而一气呵成。在当下的儿童文学创作中,没有“渴”感,就没有“希望”。“渴-望”一体是很具深意的。

心存“渴”与“望”的写作能催生文学品质的升华与突破,也催熟批评意境的纯粹与豁达,哲人西美尔曾将精神之“渴”由文学的“前厅”引向哲学的“后楼梯”,在文学天空里,它缘于欲求与挣扎,哲学上则是对幸福与苦难的巨大吸附和冲撞,“渴”既是一种生命哲学的诉求,又是一种文学的“感觉学”,作家由此恢复细腻感受事物“有差异的魅力”的能力,也使主体灵魂保持高雅、独特、内在。以“享受”的方式拥有自己和作品。

在我看来,儿童文学容涵着天性、质朴的人生母题,儿童文学作家、批评家也需要更加跌宕的内心“渴”、“望”。

让我们一起“口渴”去!

先瞄准,后扣扳机

“先瞄准,后扣扳机”,作为基本的射击要领,新兵训练手册上不会不写,教官也不会不讲。装备再先进,还得靠人来操作。是否每一枪都是先瞄准后射击很值得追究。新兵在战场上一慌张,常常是不瞄准就放枪。

在儿童文学的专业讲坛上说起这个军事常识,是借机检点一下当下的批评生活。当然,批评家不是狙击手,作家、作品更不是敌人,不过,存有适度的对抗性思维,能够提升批评中的智力博弈水准。而在文学批评中提倡“先瞄准,后射击”,更多的还是为强调批评家认真细微地研究作家和作品,言之有物,切中要害。批评毕竟是文学进步的杠杆,而不是热闹的仪仗。

批评家针对儿童文学作家与作品的“瞄准”,实在是一项很严谨的作业,它关乎学风的建设,其核心在批评家们要校正自家的“准星”,每一位批评家的内心世界都是多元的,复杂的,但不可不丢失了是非曲直。所谓“标准”,就是一把把有校正刻度的尺子。

一个年代有一个年代的文学风尚,其风标的确立与批评家的识见与引导分不开。因此,我们有责任制止“胡乱开枪”空发议论的陋习,倡导“先瞄准,后射击”的学术程式和“精瞄准射”的批评精神。希望成为日后大家写文章,讨论问题,报刊取录文稿的基本戒律。

“左岸”与“彼岸”

穿城而过的塞纳河让新老巴黎人都充满骄傲,不过,巴黎人很机智,招呼客人去“左岸”喝咖啡(心的开阖),去“左-对岸”啖大餐(胃的饕餮),隐去了南北东西方位,也没有交代这“左岸”究竟是心灵出发的“此岸”、还是精神抵达的“彼岸”,在懵懂中演化成为一种时尚的隐喻和先锋的象征。在法国人的语境里,“左”与“右”确实隐含着价值选择与行动姿态。

在儿童文学的门扉里,“左岸”意识的张扬与贩运“迟到”一些,却也毫不逊色于人,刊物中的“左岸风”应数郭敬明主持的《最小说》,这份描摹与咏叹少年时节人格与表情的文学刊物成功地以符号激情吸附了海量的青春消费,荣登各种排行榜的“制高点”。其实,它的“文学底料”并非奇瑰异色,“烹饪功夫”也难称独门绝招,相反,在内在品质上坚持“此岸”到“彼岸”间教化摆渡与品质提升的传统名刊都在一天天“脱离”星巴克、麦当劳喂大的读者,被冷落在“左-对岸”。这不仅让才华横溢的作家、编辑家郁闷,也让火眼金睛的批评家纳闷。

很显然,“左岸”是“此岸”,不是“彼岸”,将“左岸”当“彼岸”,好似错将“刘姥姥”当“贾母”,但是,“左岸”现象是我们这个时代文学的蓄意反叛,首先是读者(中心)对作者、编者(中心)的“暴动”,同时也是“七斤”“六斤”孩童对“九斤”老太的“嘲弄”,它以特有的气质与趣味,一寸一寸地“颠覆”与“销蚀”我们既往的文学“成见”,轻飘的叙事、时尚的语汇仅仅是一个幌子,本质上是在非价值与无价值的旷野里呼唤与重建新的审美价值,张扬一种“小人物”的美学,刻意以草根经验、庸常事件去冲撞主流叙事模式,改写创作的家规和文学的秩序,作品不再是教化的“文本”,而是一个个私人“事件”,无聊却有趣;“无厘头”也不仅仅只是言辞的荒诞、幽默,而是在塑造与体验超语境的心灵“脱轨”时的欢娱,这一切,也许都会在不久的日子里悉数收入“后现代”的“文学教程”。

“左岸”的灯火亮起来,左-对岸的人们难免惆怅,打开行囊,翻检出来的“陈词”不是“批判”就是“赞颂”,不是“接受”就是“拒绝”,很显然,任何一款纯正的姿态都不尽适应,我们需要一些新的“外交”词汇,那就是“宽容”、“共生”、“竞争”。

手机光明网

光明网版权所有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网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