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铧鱼风筝下的思念

2008-10-29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刘蔚 我有话说

《洪鱼》,[韩]金周荣著,金莲生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年6月第一版,18.00元

说实话,在读《洪鱼》之前,笔者对韩国文学的认知是个空白。推而广之,

对韩国文化的了解,仅限于零零星星看过的几部韩国电视剧,坦白地讲,印象不是太好,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之感。然而,最近阅读了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韩国小说家金周荣的长篇小说《洪鱼》,这种看法有所改变。

小说通篇以13岁少年世永的第一人称口吻写成。世永的爸爸生性风流,跟镇上酒家春日屋的老板娘私奔出走,春日屋的老板扬言要报仇,吓得爸爸不敢回家。留下病弱的妈妈与“我”相依为命,靠妈妈做针线活维持生计。但是,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打破了家里的平静。雪后的凌晨,妈妈在厨房里发现了一个大约十六七岁、衣衫褴褛的女孩,起先想撵她走,但这个丫头的倔强让妈妈束手无策,妈妈同情她无家可归,最后留下了她,并给她起名为三礼。

妈妈除了操持家务,没日没夜地干针线活,几乎没有流露过因丈夫出走而给她精神上造成的痛苦。她甚至断绝了与街坊四邻的来往。小说中有这样一个细节:世永爬到房顶上去调换被大雪压坏的瓦片时,邻家的男人站在围墙边上,关切地望着屋顶上的“我”,但妈妈默默地盯着世永干活,用这种方式不给邻家男人留下一点插进母子空隙的机会。

作家以这种充满生活质感的细节描写,塑造了一个社会草根阶层的妇女在遭遇了磨难之后,所体现出来的顽强、坚韧与封闭。可以说,作家金周荣在妈妈这个人物身上倾注了自己深厚的情感和心血。金周荣1939年出生在韩国庆尚北道一个偏僻的小山村,童年时期亲历过日本侵略、“八一五”光复和朝鲜战争,饱尝生活的艰辛。他曾被认为缺乏文学天赋不适合创作,但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终于写出了《客主》、《禾尺》、《野丁》等多部长篇小说,享誉韩国文坛,荣获包括大韩民国文化艺术奖等在内的多项文化大奖。金周荣善于描写社会最底层的草民的喜怒哀乐,以传神地描绘民俗人情见长。在《洪鱼》中,他的这种艺术风格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显然,妈妈小心翼翼地为遭到重创的家筑起了一道厚厚的防护铠甲。但奇怪的事情还是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先是三礼不辞而别,让对三礼产生了朦朦胧胧爱恋的“我”倍感失落和惆怅;接着是长得像安第斯山秃鹰的汉子找上门来,声称自己是三礼的丈夫,让妈妈交出三礼,被妈妈巧妙地打发走了;然后是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媳妇抱着个婴儿出现在世永的家,她恳求住一夜,却在夜里抛下孩子失踪了。妈妈凭直觉就判断出这是丈夫的骨血,给他起名昊永,还毫无怨言地承担起了抚养这个孩子的重担。这三个情节充满了神秘意味,一环扣一环,将妈妈一次次推向矛盾的旋涡中,多侧面地表现她个性的光彩,充分展示了“有韩国当代最伟大的故事大家之誉”的金周荣的故事结构能力;同时让人感叹,本已不幸的妈妈,上苍似乎毫无怜惜之意,一次次地将生活的难题甩到她的面前,考验她的承受力、忍耐力和智慧。

即便如此,妈妈也从来没有在儿子面前说过半句埋怨爸爸的话。她对丈夫的爱是那样的坚定不移,甚至到了固执的程度。另一方面,这种盲目的、不顾一切的爱之中又折射出封建礼教的阴影。因为,小说的时代背景是上世纪50年代朝鲜战争之后不久,当时的韩国还处于落后贫穷的状态,封建传统非常深厚,女人的地位十分低下,在与男人的关系中没有话语权。妈妈显然无法摆脱这种封建传统的束缚。她又是一个极爱面子的女人,不愿别人对丈夫的出走说三道四,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千方百计地维护这个残破的家庭的尊严。

然而,妈妈毕竟是个女人和妻子,她没有流露过怨恨,但不可能没有对在远方的丈夫的牵挂和思念。于是,她把这份牵挂和思念融入到了洪鱼干和铧鱼风筝的制作之中。洪鱼又称铧鱼,是一种酷似犁铧长有白斑的扁体鱼。妈妈从来不用洪鱼做菜,却一年四季将洪鱼干挂在厨房的门柱上,它已然成为出走的爸爸的象征;每年糊制新的铧鱼风筝的时候,妈妈的表情又是那样的专注和真诚,“我”从中读出了妈妈是在给流浪在外的爸爸传递一种爱的信息,尽管这种爱是单向的、虚幻的。最让世永震撼的,是他到春日屋寻找三礼无果回到家后,发现妈妈竟然在给昊永喂奶。妈妈赤裸裸的丰满的乳房让14岁的儿子一瞬间差点失控,世永就这样以一种反常的方式完成了性的启蒙;但对妈妈来说,则是应付哭闹不休的昊永的一种本能的反应。妈妈给昊永喂奶时不由自主表现出的母性的沉醉与迷惘,让世永震惊而又嫉妒。

为了爸爸,妈妈到底舍下了面子,领着“我”去向春日屋的老板求情,恳求他高抬贵手,让自己的丈夫回来与亲人团聚。当在外漂泊六年的丈夫终于回家,为此精心梳妆打扮、做了许多好菜迎接这一刻的妈妈却失去了先前的激动和喜悦。因为爸爸进门见到阔别六年的儿子,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世永那斜眼还没好啊?”妈妈万万没有料到自己苦苦等待了六年的丈夫说出的竟是这样厚颜无耻的话,六年的坚守、思念、期待在这一瞬间轰然倒塌,于是,伤透了心的妈妈在丈夫归来的第二天清晨悄悄离家出走了。

小说以这样一种充满戏剧性的、急转直下的方式戛然而止。这说明,为丈夫和家庭苦守了半辈子的妈妈终于觉醒了,她也许是去寻找自由不羁的三礼,见识外面世界的精彩;也许是去了未知的远方。小说在用细腻而不乏激情的叙述、大量生活化的细节讲完了这个有些伤感、有些哀愁的故事后,给我们留下了妈妈出走之后将面临怎样的命运这一最大的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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