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glish

所有乡愁都是文化的乡愁

2009-08-05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孙小宁(《北京晚报》“书香周刊”记者) 我有话说

《日日新:我的唐诗生活与阅读》,柏桦著,江苏文艺出版社2009年4月第一版,40.00元

前年的秋天是我第一次去杭州,那边的朋友请我在西湖边吃饭,问到以前是否来过,我的回答竟然有些犹疑。眼前是

诗人吟咏过无数遍的苏堤,不远处还有断桥、雷峰塔,这陌生吗?一点都不陌生。它们都是我的文化记忆版图的一部分,我来只是重温它们,慰藉我的乡愁。

所以,我从不认为,乡愁一定和故乡风物有关,和儿时的亲情友情有关。它可以推到辽远的古代,也可以远至天涯,只要是阅读曾经企及的所在。

也所以,看六十多岁的席慕容,面对年轻的媒体人,解释她的《蒙文课》(作家出版社2009年4月第一版)里的乡愁,其实是有原乡与故乡之别,感受她的认真,又不免觉得多余。如果她的乡愁只与她自己的身世有关,那她回一下父母的出生地内蒙就可以,何必千重山万重水地踏访,一直走到南贝加尔湖、天山、蒙古国……又,也是更重要的,假如她的乡愁只是在咏唱蒙古人的离散,那我们因之而起的乡愁,又从何而来。在我看来,这乡愁,固然是蒙古人八百年如一日的乡愁,但终究,还是一种文化乡愁。有句话她这样说:“父亲留给我一个故乡,却是我永远无法抵达的地方。”这难道不是我们每一个现代人的真实处境?从这个意义上,我珍视这本《蒙文课》,胜过当年那些伴我成长的情诗。《蒙古秘史》与《玛丽亚・索――与一位使鹿鄂温克女猎人的相遇》这两章,让我格外亲切。前者让我想到作家冉平的小说《蒙古往事》,被那部精彩的小说吸引,我才知道这个秘史的存在。后者则让我想到迟子建的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我甚至觉得,两本书中的主人公,就是一个女人。书中还提到契丹人的玫瑰油,蒙古歌中反复咏唱的金色的马鞍。正是这些细节的描述,让人感知草原文化中精致的一面,也让我们对一种文化的认识,有了一次小小的纠偏。更重要的是,她言说的蒙古,是一个蒙古高原的概念,一个“宁静而巨大”的所在,由此,在这里生成的民族部落:匈奴、契丹、鲜卑等,也都一一进入我们的视野。被这本书触动,我们慢慢相信,人们有时是因为共同的国家与城市找到认同感,有时则是“因为拥有共同的历史与记忆、共同的敬畏与孺慕、共同的眷恋与不舍”。也所以,当《蒙古秘史》中“脸上有火,目中有光”的成吉思汗,从《蒙古往事》跳到《蒙文课》时,蒙古也成为我的乡愁。

成都的小说家何大草给我寄来他今年的小说,封面是他小说一贯的烟雨迷蒙。百年的中国历史云烟,乡愁就该是这种感觉吧。他称之为《所有的乡愁》。一开始的确有“燕山雪花大如雪”的气势,只可惜那雪花,飘在清末民国还有韵有致,到了解放后,就稀落枯淡,化为一地的泥泞。后来再遇他的《盲春秋》,不免有惊艳之感,才意识到有一种小说家的乡愁,是有方向性的,只对着那些远去的时代。我把《盲春秋》称之为一个女人的感官回忆录,因为那个与崇祯有着秘密血亲的盲公主,在康熙年间回忆往事时,处处显示出的那种柔软精细的触感,的确能把我们的毛孔催醒,然后仿佛,我们也和她一起,感受到了紫禁城宫墙的森严神秘,木樨地花香裹挟的情欲迷茫,刀的寒意,以及一个末世之君眼神中的灰冷。盲公主经历了一场火灾幸运存活,有句话她说得堪比杜拉斯:这个世代已经不值得用眼睛来看了。也许对小说家何大草来说,这个纷繁喧闹的世代也不值得体味,他的乡愁是用来远距离怀想的。

现代人解读经典,像学究一样考证释义,是一种。把它与某个现代主题结合起来,是另一种。诗人柏桦的《日日新:我的唐诗生活与阅读》,不同于前面任何一种。我读书中的唐诗,很像是被邀进了柏桦的私家园子。能知晓那一首首唐诗究竟是什么时候载植进来,又和园主有什么样的记忆牵连。古人把酒话桑麻,大概也应该是这样,想起什么说什么。所以,面对那些遥远的唐代诗人,我一点儿不觉得有时空之隔――那韦应物的青年行径,不是也很像现在的八零后九零后?诸种的联想一建立,不同的生命就有了彼此的相应。而这无来由的相应建立起的亲切,大概也只能用文化的乡愁来解释吧。

虽然如此,我并没有急着看完,因为这原本也不是一本催你急着读完的书。像它的书名寓意的那样,我打算拿它“日日新”。这日日新,并不是敢教日月换新天的新,而是“一日有一日的领略,十年有十年的风光”的新。有些事情真是三十岁之后才明白,唐诗的况味,也是如此啊。

手机光明网

光明网版权所有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网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