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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伟民:看“火候”“掌勺”

2009-11-18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就像一个高明的厨师那样,袁伟民总是很注意看“火候”――“火候”到了,才能赢得比赛,才能拿世界冠军;“火候”不到,一般情况下赢不了、拿不到。

作为中国代表团的团长,袁伟民在奥运会上,也是根据他对于“火候”的把握“掌勺”的:或者加一把“火”,增添信心,或者减一把“火”,防止自信过头,盲目乐

观。

2004年8月9日,袁伟民召集射击、举重、跳水三个重点项目的领队和教练员开动员会,专门研究第一天的比赛。第一天的赛程对于中国代表团来说非常重要:一共有五个夺金点,其中,女子举重48公斤级和跳水的女子三米板双人和男子十米台双人三个项目,是中国选手占明显优势的项目;而射击的两个项目――女子气步枪和男子气手枪,则属于中国选手有可能夺取金牌的项目。

与会者是中国三支“王牌军”的将领:重竞技中心主任马文广、射击中心主任高志丹、游泳中心主任李桦、中国射击队总教练许海峰、中国跳水队领队周继红。

袁伟民首先讲话:

  今天开这个会就是为了打好开局,打好开局就能鼓舞士气。悉尼奥运会的开局打得不太好,但是扭转得比较好。任何比赛开局都是很重要的,“首战必胜”是毛泽东的军事思想,但是首战做不到必胜的时候,后边也得打好。奥运会就是这么一回事,胜败就在这一闪念,瞬间可以成功也可以失败,可以让你哭、可以让你笑,这就是奥运会的魅力。

今天我不会说你们“打出风格打出水平”就可以了,那不行,必须给你们下指令,要有目标,你们必须去完成,尤其是举重和跳水这三块,没有退路。你们这三个中心主任,必须全力去拿,必须下决心全部拿下,你把自己摆到没有退路可走,那你的工作才能上去。你们不要跟我讲那么多我有这个困难那个困难,我现在就是让你们见难而上,必须拿下。

你们举重,对李卓是不是完全清清楚楚,完全放心?上场就要没有后顾之忧,上去就是拼,把精力集中起来,你们对她了解是不是这样?如果有后顾之忧,就是你们工作不细。

你们射击四个人参赛,你对每个人都了解吗?他(她)现在想些什么?他(她)的负担是什么?他(她)想入非非什么?他(她)患得患失什么?如果他(她)有一点想法,你就得想办法沟通,甚至让他(她)哭鼻子都可以,把问题解决在赛前。

跳水一样,如果连你都说没有把握拿冠军了,那谁有把握?你周继红跳水运动员出身,又当过教练,现在是领队,你有相当的威信,你应该了解运动员、了解教练员,你要亲自去做工作,亲自去与每个队员沟通,你的影响和权威性才能发挥作用,人家讲的话可能不如你讲的话解决问题。

你举重更是这样,如果48公斤级都保不下来,那我叫谁去保?举重教练之间现在没有疙疙瘩瘩的现象了吧,就是有也要放到边上去,这是国家队。一切的一切都服从于国家。马文广要把好这个关,李卓这一仗必须要打好。我今天就谈举重这一个项目,你们必须保下来,不能出差错。

许海峰你要找王义夫谈谈,你主动一点儿,你们都是第一代运动员,打好了都是为国争光。还有赵颖慧,你一定要找她,你必须让她把心里想法说出来,帮她解决问题才行,你不要还不放心就把她放到场上去打比赛。

――这里的关键之处,是袁伟民对于“火候”的把握,他采取的是“点火”的办法,一口气说出了四个“必须”。和对于女足的“宽容”相比,袁伟民对于这三个优势项目说出的四个“必须”是毫不留退路的。的确,对于中国体育代表团来说,如果像跳水、女子举重这样的优势项目都觉得自己没有把握拿金牌,那谁还敢说“有把握”?

就像很多次奥运会的实战那样,后来的情况再次证明了袁伟民把握“火候”的能力。

8月14日是奥运会比赛的第一天,中国射击选手率先赢得金牌。为中国代表团赢得第一块金牌的是山东选手杜丽,她的对手是俄罗斯名将加尔金娜。资格赛,杜丽落后对手。进入决赛之后,加尔金娜一路领先。但是在最后关头,加尔金娜的一个失误使双方战平。最后一发子弹,杜丽赢了对手0.5环。

第二个赢得金牌的是王义夫,他的对手、俄罗斯选手涅斯特鲁耶夫一路领先,但是在最后一枪,似乎所有神灵都显现在了王义夫身上,他赢了对手0.2环,第二次夺得奥运会金牌。两位俄罗斯名将,都在最后一枪的决赛中输了自己的第一个参赛项目。

射击的这两个项目,部属于中国代表团的“B”类冲金点,拿不拿金牌都属于正常,这是这个项目的特点决定的。射击是一个自己跟自己比的项目,对手能打出什么样的成绩无法预计;而且在这个项目上有能力冲金的对手有好几个,虽然中国射击实力很强,但是俄罗斯这个项目的实力更强,尤其是杜丽的对手加尔金娜和王义夫的对手涅斯特鲁耶夫平时成绩很好。

所以,袁伟民针对杜丽的项目和王义夫的项目,赛前分别提醒过射击中心主任、射击队领队高志丹,要给运动员“减少压力”。而提醒总教练许海峰的是,让他与王义夫一起“同心同德”去“打鬼”。

这要从亚特兰大奥运会说起,对于那届奥运会的射击比赛,不但当事人念念不忘,媒体和公众念念不忘,作为当时中国代表团团长的袁伟民也念念不忘。王义夫是老运动员,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时,袁伟民带领中国女排获得金牌,王义夫获得了男子手枪慢射的铜牌。王义夫、张秋萍夫妇和袁伟民的关系很好,他俩有个习惯,每年给袁伟民送张秋萍老家湖南出的石榴,即使是现在,王义夫夫妇过一段时间就会去看看袁伟民。

说到王义夫,袁伟民说:

王义夫讲义气,但是在关键的时候还是心里有“鬼”――亚特兰大奥运会的时候我总是这样批他,批得他没话说。我总跟他说:“你领先这么多丢掉了,说明还是你心里有‘鬼’。”那次他最后一枪只要打6.7环就是冠军了,结果他打了6.5环。

这段话,涉及到对一个历史事件的判断和认识。对亚特兰大奥运会上王义夫最后一枪的失手,有两种说法:其一是媒体的说法,认为王义夫的最后一枪是身体问题,“头晕”导致失利;其二是许海峰的说法,认为王义夫最后一枪是技术问题,“走火”导致失利。袁伟民的说法其实是第三种说法,认为王义夫的最后一枪是思想问题,“心里有鬼”导致失利。,

“身体说”“技术说”都有其道理,但是袁伟民的“思想说”符合王义夫的实际情况。悉尼奥运会上,王义夫因为出枪太快,丧失了领先的优势,再次获得气手枪比赛的银牌,之后,是否启用已经44岁的王义夫参加雅典奥运会,成为赛前确定人选过程中的一个焦点。

曾经毫不留情地指出王义夫“心里有鬼”的袁伟民,这一次却表现出对王义夫的信任:

雅典奥运会之前定名单,有人提出王义夫年龄大了,是否考虑换个年轻运动员去打,我说年龄大怕什么?人家美国的运动员五六十岁还能拿奥运会冠军,王义夫不过四十几岁。当时王义夫已经到了清华大学射击队,当时国家队在处理和清华队关系的时候有些做法受到了我的批评,例如把人家清华的运动员证件扣着不给人家,比如说训练使用的枪弹的保障不好,等等。

王义夫和许海峰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两人都是顶尖的运动员,当年在一个屋檐下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他们之间既有矛盾又惺惺相惜。许海峰担任射击队总教练之后,很想启用一些年轻选手,对于王义夫去清华大学学习、执教的做法有些不同看法,因为在许海峰看来,王义夫应该在国家队里老老实实地当一个副总教练。但是同时,许海峰又对王义夫的实力很了解,2004年7月在烟台集训的时候,许海峰曾经对媒体表示:在他看来,王义夫很可能在雅典奥运会上获得金牌。

袁伟民深知许海峰和王义夫之间的这种关系,因此在王义夫参加第一天的比赛之前,他叮嘱许海峰去主动找王义夫谈谈,这种谈话,当然对于王义夫后来夺取金牌有一定的关系。

“同心同德”去“打鬼”――袁伟民对许海峰的提醒,收到了效果,领奖台上,王义夫潸然泪下,如同一个第一次参加奥运会的孩子,那泪水的滋味是多种多样的:教练、队友的“同心同德”,袁伟民的知遇之恩,妻子张秋萍的相伴,自己的30年付出……

在雅典奥运会第一天的比赛中,中国跳水队获得了2块金牌:郭晶晶和吴敏霞获得女子双人跳板金牌;田亮和杨景辉获得男子双人跳台跳水金牌。

在跳水比赛开赛之前,袁伟民对周继红强调了两点:第一,必须拿下,跳水的金牌都拿不下来,就没什么项目能拿下来了;第二,周继红必须运用自己的权威亲自去做工作。

别看周继红体形娇小,但是心眼儿很多,治军非常严格。袁伟民知道,一旦运动员身上出现棘手问题,光靠跳水队的教练员未必能解决问题,必须周继红亲自出面、亲自出手才能解决问题。

袁伟民对周继红说:“跳水队员年龄小,一些基本道理还要多讲,要引导。你完全有能力、有威信,以你的亲身经历来讲体会,教这些孩子。”

以袁伟民的性格,他是不喜欢“梦之队”这种说法的,但是这一次他却特别强调,“这个时候要相信自己是‘梦之队’,平时不要轻飘飘就行了。”

第一天的两个双人跳水项目开赛之前,就出了这样一件事:参加十米台单人比赛的胡佳出发前状态一直不好,他对于自己将要在比赛中使用5253B这个动作信心不足,觉得靠这个动作无法战胜萨乌丁等世界名将,于是在开赛前试跳练习时,他爬上跳台,准备孤注一掷地练5255B这个动作,前一个动作的难度系数是3.4,后一个动作的难度系数是3.8。胡佳训练之前,教练员已经苦口婆心地给他做过很多工作,让胡佳理解动作难度和动作稳定性之间的关系,让他树立信心等等,但是胡佳心浮气躁,觉得需要“拼”一下,仍自作主张决定改动作。周继红遵照袁伟民的嘱咐,天天在跳水池边“盯着”,看到了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周继红急了,大喝一声:“胡佳!你给我下来!”

等胡佳下来以后,周继红劈头盖脸一通训斥,胡佳这才清醒过来,按既定的动作去完成。

事后周继红回忆道:袁局长真神,他一再强调让我亲自去抓运动员的思想,亲自去和他们沟通,让我一点儿不敢怠慢,结果还真是这样。那天胡佳中了“邪”了,准备活动也没做、诱导练习也没有就要跳5255B,谁说他都不听。真要让他跳了,说不定会受伤,而且在那种思想状态下面,怎么可能后来拿金牌?

在雅典奥运会上,中国跳水队获得了六块金牌,不仅在优势项目上拿到了金牌,在男子三米板单人这种不占优势的项目上也拿到了金牌。

跳水比赛临近结束的时候,跳水队的教练在奥运村里遇到了袁伟民,袁团长当时的幽默,刘恒林教练还清晰地记得:“袁团长见到我,先是说彭勃表现好,拿到了三米板单人的金牌,然后问我去干什么,我说去吃饭,他说:‘还吃饭干什么?你们吃金牌不就得了!’”熟悉袁伟民的运动员、教练员了解严肃的袁团长,常常会显露出独特的幽默,逗他们开心。

这次奥运会,中国跳水队丢掉了一块金牌――在男子三米板双人比赛中,王克楠在最后一跳鬼使神差地跳了一个零分。对此,袁伟民也没有批评运动员,因为他知道,这就是奥运会,在奥运会上,有些比赛是需要运气的,比如说杜丽和王义夫,都是以后来居上的方式获得金牌的,还有像王克楠这次比赛,以及李婷、孙甜甜的胜负,也或多或少有运气成分。

  奥运会的比赛,有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有时候也有点儿运气。比如说雅典奥运会网球的女子双打――李婷和孙甜甜,开始的时候我说你们进前八就算完成任务,后来进了前四没想到,进了决赛谁也没想到,拿了冠军更是谁也没想到,很多人都不认识她们。还有邢慧娜的10000米,开始没想到能拿金牌,她第二天回国的机票都准备好了……

袁伟民说“机票都准备好了”,是因为中国代表团有一个要求:获得奥运会金牌的运动员一般都留在奥运村,最后一起乘坐包机回国,在出发之前订机票的时候,那些稍有把握获金牌的运动员和被认为有希望争取金牌的运动员,都不会事先订票,其他人需早预定返程机票。邢慧娜就属于提前订票的那种。

(本文摘自《袁伟民与体坛风云》,远山著,凤凰出版传媒集团江苏人民出版社2009年10月第一版,定价:30.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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