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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平:一个人与两座城

2010-03-03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盛红 我有话说
2001年春天,在那个从直辖后便飞速发展的山城重庆已经获得巨大声誉的诗人梁平,突然转了个场。从此,在与重庆一脉相连的四川成都,在新闻传媒人聚集的红星路上,在那个常有文人墨客、骚人大家出没的85号作协大院,新任《星星》诗刊主编的诗人梁平开始了他人生又一段新的旅程。

那时的心境,是喜是忧,或许梁

平自己已经淡然。细心的朋友收藏了梁平自题的一首《陋室铭》,不妨抄录于此,一个鲜活的个性梁平已跃然纸上:“四十五年,背井离乡。一二三步,单走独唱。有诗文在,无安生床。原燕鲁公所,现老子作坊。怕不速之客,好几口黄汤。夜来摘星星、揽月亮。无官场堵清心,无红袖添乱忙。是重庆崽儿,就敢作敢当。却原来,天要我爽!”

好一个重庆崽儿!自此,从重庆到成都,从成都到重庆。一个人,连结着巴山与蜀水,一个人,牵系着双城的两个端点,一个人,来来回回,将两座风格迥异的城市走成了一条连绵不断的诗意之线。在这个空气湿润、滋养文人、时间如海绵般可收可放的锦城一隅,诗人梁平在快乐地品味着这个城市绵软的气息时,并没有放慢他行走的脚步,更没有停下他敲击键盘的双手。

诗人的力量 见证时代的脉动

一个人,与自己所处的时代,究竟可以保持一种怎样的关系?人处在一个怎样的时代里,事关重要。诚如梁平自己所说:“我是希望我的诗歌与社会息息相关,与生命息息相关,与我们身边的人息息相关,成为现代社会的真实版本。”

基于这样的认识,梁平的诗歌创作很快跳出了自娱自乐的小我,充分地汲取着大社会大生活丰富的营养,快速地对每一个时期每一段历史以及重要事件作出反应,他的这种敏锐的嗅觉颇像一个新闻传媒人,甚至比新闻传媒人来得更快,更及时,更生动。这一点,在梁平转场成都后所有重要作品里都可触摸得到。比如最值得一提的、献给新中国成立60周年一版再版的大诗《三十年河东》,再比如2008年那场震惊世界的“5・12”汶川大地震刚刚发生后第三天即刊发于数家大报的长诗《默哀:为汶川大地震罹难的生命》。

当灾难突然来临,人们正沉浸在惊慌、悲痛和不知所措中时,刚刚从剧烈摇晃的作协大楼里撤离出来的梁平,从收音机里从电视里传来的每一声呼喊和每一个救援的身影,都在他的脑子里飞速地转换成诗的符号,与现场分秒必争的抢救生命工程一样,梁平用另一种方式及时地发出了有力的声音,这就是《默哀:为汶川大地震罹难的生命》。

《三十年河东》更是长达3500行,由序诗“东方大国:五千年与三十年”、“春天故事”、“突围解密”、“巨桨破冰”、“时间印记”、“当惊世界殊”、跋歌“中国阳光”等七部分组成。梁平就像个优秀的作曲家,用文字、音乐和灵魂谱写了一曲时代的壮歌。三十年的时光、那么多重大的事件、那么多重要的人物、那么多值得记录的片断,如何在这部诗里完整呈现?单是梳理这个线条的功夫就非一日之寒,若没有长久的积累与经年的沉淀是根本无法完成的。我不是诗评家,我更愿意徜徉在那些干净的诗句海洋里感悟和体会祖国三十年经历的每一次脉动和荣光。“在香港飘荡了一个半世纪的蓝底米字英国国旗/和绘有皇冠狮子米字图案的英制港旗/徐徐降落,苍茫夜色中/查尔斯王子和港督彭定康离开人们的视线/那艘即将退役的‘不列颠尼亚号’皇家邮轮/驶出了香港,有意思的是/那个出港的地点正是第一任港督璞鼎查/登陆香港的地方/――历史就是一幕大戏”

历史不仅是一幕大戏。“在巨大的减法规则中,掩埋和遗忘成了历史对待我们的态度,而语言和诗歌永远比一个国家更古老,更具有生命力,一些诗人用语言创造的自我和世界,最终会在历史中停留、铭记,历史在寻找这个幸运者,这个幸运者肯定也是一个在个人和时代的轨道上发现疼痛和寒冷的旅人。”(诗评家谢有顺语)

生活的诗歌 绸缎般柔软丝华

生活如诗。诗是生活中的精灵。在梁平眼里,诗歌无处不在。诗歌就是梁平今生不变的情人。

梁平并非只是将笔触放在时代的大题材里,生活中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可变成美妙的句子,贮存在他的大脑光盘里,一旦天色微亮,习惯早起的梁平总是在他人还贪恋着那张温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写诗作文了。比起那些需要精心架构的大诗,生活中的小诗就像一张张飘然而至的明信片,或者一把把精致的紫砂壶,细腻光滑处还泛着点点光泽。比如《注视草叶》:“我对一片草叶长久的注视/令人绝对吃惊/我的柔情/足以软化所有荆棘……”《蚂蚁的故事》:“大象成为蚂蚁的偶像有点时间了/与蚂蚁的梦有关/与大象倒地睡觉的习惯有关……”;扬州归来,一首《扬州慢》不知拨动了多少人的心弦:“这里的西湖瘦了多年/杨柳腰摆,两岸略施粉黛/大街小巷腮红点染/三月的烟花已经不是从前/何必羞月古典/清辉如瀑,掀起心的海浪/依然琴瑟清凉/弄弦的纤纤素指调遣千军万马/激越处戛然而止/且慢,且慢……”

自与梁平相识以来,最为感动和感慨的是,梁平何以一边大把时间地玩乐,一边却有那么多的作品不经意地相跟着面世。梁平其实是勤奋的,他从来没有停止思考,他的任何一回游历、任何一个发现、任何一次感触、任何一个心动都会变成诗或文,记录自己,更美丽他人。游弋在历史与文化之间的梁平,不仅在巴蜀大地上探访历史的足印,梳理中华文明的发源与传承线路,感悟生活中的点滴之美,而且也异常关注外域文化,并用诗歌的形式表达自己对外域文化的独特理解,对西方世界的直观感受与认识。《琥珀色的波兰》就是这样一部诗集。这部诗集由40首精短诗歌构成,分别对波兰的文化名人、古迹胜地、民情风俗等进行了生动描画。该诗集将中国诗人梁平引向了地球那端的另一个国度,在他两次出访波兰,讲学交流后,梁平在海外的知名度也呈螺旋式上升之势。

生活中的梁平,看似粗枝大叶,豪迈奔放,实则揣着一颗敏觉的心。他思维跳跃、话锋机巧,常有惊人之语让人啼笑之余留下无穷回味。若是适逢作家阿来、诗人龚学敏等人一起,在追求“娱乐理想”和“娱乐美学”的同时,你来我往,常常借着汉语的怪圈说些“损人不利己”的疯话,也是餐桌上、茶余饭后快乐的发酵因子。在很多时候,梁平可以非常自得地自毁形象,一如他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我是一个没有文化的人”,“一个没有脱离低级趣味的人……”话一出口大家再次捧腹,心知肚明。

梁平不仅写诗,而且写一手漂亮文章。他的评论、散文和随笔都可以信手拈来,俯首即是。近日,刚刚完成的几万字的随笔《嘉陵江记》在他的博客里一经挂出,就博得了粉丝们的阵阵喝彩。哪怕是说说喝茶的心得,品酒的乐趣,这茶与那茶的不同,酒友与文友的各异,也能让人获益匪浅。

包容的城市 无法分割的情怀

对于生在重庆长在重庆的梁平,如果说重庆是他的故土,而成都则是他的乐土。在重庆,写诗作文对置身官场的他只能算是业余爱好的话,那么在成都,写作则像拐棍一样,成为他精神和身心最大的满足和支撑。这就是一件事,一件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事,犹如一日不可无水,三日不可无食。

正是这样的土地情怀,梁平的许多诗作都跟地域有关。梁平纵横恣肆的才华也得益于土地的养育、岁月的积淀和深入灵魂的童年的洗礼。从医学上便有佐证,童年的胃蕾习惯的那个味道,必将影响一生的兴趣和选择。童年的摄像机记录的生活底片必将左右一生的镜头聚焦。说到口味,生活中的梁平最怕的就是洋餐,每次出国,无论走到哪里,永远都对西餐敬而远之,再漂亮的西式餐点都刺激不了他的神经。这一点,圈里人无人不知。关于此,最经典的故事莫过于与作家迟子建、毕淑敏一道的一次德国之行,当迟子建面对台下黑压压的听众,正大声地朗读她的作品,其中有一串精彩的中国菜名时,迟子建脑子里立刻反映出可怜的梁平连日来在国外吃不饱喝不好睡不好的样子,突然爆发出忍俊不禁的大笑,搞得台下的听众莫名其妙,而坐在旁边的梁平也不知如何是好。

而对土地有着浓浓深情的梁平,说到那些已经写进骨髓的地名、城市名或街道名就完全不一样了,它们只会让他口舌生津,忍不住就会咂巴咂巴地充满无穷回味。比如:《成渝高速》:“成渝高速/是我惟一不能感受飞翔的速度/横卧在成都和重庆之间/混淆我的故土……”;《回家》:“成都有一把钥匙在手/重庆有一把钥匙在手/往往一脚油门踩下以后/以为人在家里,手机却开始漫游……”;《成都:红星路二段85号》:“站在窗口,看得见天上的三颗星星/一颗是青春,一颗是爱情/还有一颗,是诗歌……”“这个地方总使人想起某个车站/有人离开,又有很多人走来/那张车票可以受用一生/从布后街2号开始,诗人的庙堂/在这里。但从来都没有佛/门牌改变了,诗歌还在,永远……”

一个人在成都,心却在两座城市之间漫游。“曾经有三次离开这个城市(指重庆)的机会,都因为这种情感放弃了。我喜欢生我养我的这个城市。即使现在我已经离开,也无法割断我与这个城市的血缘和情感。”这是梁平在接受某媒体采访时的深情道白。

表达对一个地域更深刻的理解,梁平仍然选择了艰辛但却有着定格意义的长诗。比如《重庆书》、《三星堆之门》、《诗意什邡》、《家谱》等。梁平说:“我把我的写作方向确定在我的生活经验上,确定在生我养我的这个城市,书写我所熟悉的人和事。由于这个确定,我把写作当成了我对这个城市的报答。”2006年,当1300多行的长诗《重庆书》在中国作协主办的《诗刊》上隆重推出,像是在诗坛上扔出一颗炸弹,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诗歌后花园 菩提树下的聚集

成都,这个被称为诗歌后花园的城市,聚集了一群虔诚的诗歌信徒。无论什么流派,无论什么主义,无论网络上还是网络下,都活跃着一大批诗人文人,包括一批80、90后新生代。梁平在融入成都的同时,也为这座城市的诗歌氛围注入了一支强心剂。生活中,义气好友的梁平也因诗歌或者不因诗歌结交了无数各界朋友。在他的朋友圈里,无论身份、职业,无论商圈、文圈,无论政界、警界,无论重庆还是成都,无论省内还是省外,只要合秉性,共真诚,讲道义,重情感,都是他珍惜的范畴。简单是福。春光下,后花园,一两碟小菜,二三杯薄酒,四五位知己,阳光佐餐,诗歌助兴,更有钟意的绿茶添香,为快乐梁平的成都日志作了一个有滋有味的补白。

梁平不仅仅是一部又一部地推出自己的力作,更是不遗余力地推进着一项事业的繁荣。“诗歌现在的状态恰恰是回到了应该回到的位置。”在这个很容易浮躁、很容易冲动、很容易炙热的时代,梁平对诗歌有着清醒的思量。他所推进的诗歌繁荣,并非如上世纪80年代般非理性的狂热,而是一种文化载体的延续。首先是对有着五十年刊龄的《星星》诗刊的全面经营,在经营的同时仍然坚持着纯文学杂志的操守,对各种诗歌派别的接纳,对形而上及形而下等诗歌现象的反思,“我觉得更需要耐心和安静”。更重要的是,他联合四川师范大学文理学院推出的“2008中国星星年度诗人奖”、“大学生诗歌夏令营”以及与政府联动打造的“罗江诗歌节”、“汶川大地震周年纪念配乐诗朗诵”等活动,不仅将《星星》的温暖留给了大家,更对诗歌文化的传承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生存来自于条件,生活来自于内心。看重自然天性的诗人梁平依然沿着自己的人生方向在行走,在写作,在生活。不贪心,不抱怨,不回头,不左顾右盼。我们有理由相信,创作更趋成熟的梁平还会有更多的优秀作品问世,勤奋耕耘的梁平还会给文学艺术诗歌界带来更加积极的影响。期待着,期待每天清晨打开电脑的那一刻,又是一天中最美好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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