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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疾苦笔底波澜

2010-04-14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谢其章 我有话说

图1

图2(左起:特伟、张仃、丁聪、胡考、张光宇)

图3

图4

前不久,画家张仃病逝。关于张仃的生平介绍绝大多数来自一个版本“1917年出生于辽宁北镇,1932年入北平美术专科学校国画系,抗日战争爆发后曾投身抗日宣传队,以漫画为武器宣传抗日。1938年赴延安,任教于鲁迅艺术学院,后到文艺界抗敌协会,任陕甘宁边区美术家协会主席。1949年设计全国政协会徽与第一届全国政协会议纪念邮票,负责和参与开国大典、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美术设计工作,设计改造怀仁堂、勤政殿,设计天安门广场大会会场和新中国第一批纪念邮票……”关于张仃30年代中期的漫画创作却少有人提及,笔者愿意就此做些补充,使大家能够更深切地了解这位杰出的艺术家。

张仃不是高产的漫画创作家,在30年代漫画最鼎盛的时期,他的名气不如张光宇、汪子美、鲁少飞、王敦庆他们,只比他大一岁的丁聪当时也比他名气大。经历和他差不多1938年也去了延安鲁艺的华君武,当年的漫画产量也比他多很多。张仃虽然创作不多,却几乎每幅都是经典之作,像《野有饿殍》(见图1),再深刻不过地表达了他漫画创作的主旨,那就是“民间疾苦笔底波澜”,用画笔为贫苦大众呼喊。

说到张仃初期的漫画创作,必须提到张光宇。张仃在《亚洲的骄傲》一文中详细谈到了张光宇在漫画事业上对他的提携,从这张合照片中(见图2)可以看出他们亲密的关系。张仃回忆―――

1936年我17岁(按:实际应为19岁),因参加进步活动入狱,刚从监狱出来,一无所有,靠画谋生,但屡被一些漫画刊物退稿。当时的上海作为中国的文化中心十分活跃。我在北京见到张光宇画的《十日谈》,凭直感相信他是一个富有正义感的艺术家。他的漫画政治性很强,专攻打偶像。主要矛头直指蒋介石和日本人,很有勇气。手法模仿珂弗罗皮斯,丑化对象好极了,很有装饰性。与张光宇思想和趣味投合的自我感觉,使我开始向张光宇办的漫画杂志投稿一试。我将《买卖完成了》和《春劫(节)》两幅漫画配合一篇短文一并寄给他后,也并没有把握。一天,我在南京开架书店里偶然见到这些漫画出现在张光宇办的杂志上。张光宇为这组漫画制了铜版,并加标题列在“全国漫画名作选”内。张光宇一次给我15块银元的稿费是我给报馆画画的月收入的总和。我敲开了张光宇的门。叶浅予即是看了这组漫画后知道我的,我们在南京一见如故。鲁少飞也来信约我为他主编的《时代漫画》画封面。

我收藏有《十日谈》和《时代漫画》,对照张光宇的漫画风格,可以看到张仃也学的是珂弗罗皮斯(墨西哥漫画家),张仃那张《春耕图》(见图3),很明显的珂氏风格。

张仃接着写到:继我的《皇恩雨露深》和《同志》等作品之后,我在“时代派”的杂志上又陆续发表了一些漫画,竟有30块银元的稿费存在张光宇处。抗战爆发后,我到上海,由同学韩烽陪同找到时代图书公司。张光宇一见我,就从里屋高兴地迎出来说:“原来是个小赤佬!我还以为你是东北大汉,原来是个小张学良!”当晚他打电话约来叶浅予、鲁少飞、胡考等人相聚通宵。当时张光宇是时代图书公司的经理,更是中国漫画的奠基人,很有名望。第一次见面,他却是这样平和爽快。

于此补一句话,今年是张光宇诞辰110周年,已闻有大的纪念活动。有篇文章钩沉出张仃早年的一段艰辛经历―――

张仃早年寄居在南京城外玄武湖租船户的一座库房里,每天为吃饱肚子奔走,晚上在烛光下画画,有时穷得连蜡烛都买不起,就是这个时候他把父母赋予的姓名“张冠成”改成了张仃。1936年春,张仃由张恨水介绍到《中国日报》和《扶轮日报》画漫画,从此开始自由撰稿人和职业漫画家的生活。为《扶轮日报》画时事漫画,隔天一张,每张一块大洋。为了创作,他晚上苦苦守候在报馆前,等中央新闻社发布时事新闻,然后回去进行构思创作,常常要到深夜才能画出满意的作品。

退张仃稿的是当时颇有名气的左翼漫画杂志,叫《生活漫画》,主编黄士英,上面经常发表左翼漫画家蔡若虹、张锷等人的作品。这家漫画杂志因进步的倾向和严肃的内容曾得到鲁迅的赞扬和支持。同为左翼、崇拜鲁迅的张仃,自然将它当作投稿的首选,挑了两幅自以为很不错的作品寄去,一幅是《买卖完成了》,揭露帝国主义和反动当局互相勾结,鱼肉人民,另一幅是《春劫》,表现罢工,没想到全退了回来,连个说明也没有。张仃惶惑了:我不也是左翼的吗?为什么会遭到拒绝?大概是自己水平不够吧,然而不发表作品,没有稿费,生活怎么办呢?

……

张仃首创“记实漫画”《验尸记》(图4,原载1937年5月20日《时代漫画》),张仃为这张漫画配了文字,我以为这是漫画里的“阿Q正传”,意义别具。

在这天下太平的时候,人全闲散得很;跟着太阳出来,总得找个消遣,不虚度光阴;消遣的法子往往是最多的―――譬如到玄武湖去看验尸。自然大热天跑到那地方去参观验尸―――如果有人请看《茶花女影片》,那才犯不着呢。

有三个官,一字排站着,尸体浮在湖中心,几个警察与壮丁摇了三只小船去,用麻绳环缚了死人的腰,晃晃荡荡的站着小船上岸,尸体拖在水里,拖到岸上,拖正了身体,掀开嘴巴,脱去衣裳,看看有没有伤,复轻捷的一脚踢翻转来,看看后脑袋与背上有没有伤,死人不会反抗,可算一种美德。而且顺便啃一嘴泥巴,太阳晒得使使官按上手帕了。一个长女人抱的小孩子突然大哭,―――死人除投湖外,还吞了半瓶“来沙儿”,面皮青一块,紫一块,嘴角焦烂了,居然因此骇哭了孩子;那女人抱了孩子转身便走,“为什么死得这么难看呢?”所有的人全愤愤然,一个小伙子并且狠狠的吐一口痰沫。

一个官在那里看遗书了,“为忧国而死”,―――听的人都笑起来,完全是可笑的事。

“福根,站开点,天热,有气味。”福根站开了二尺远。大家全站开约二尺,偏偏死在大热天,看的人全出了汗,简直不合算。有人回去吃午饭了。提着每个空虚的肚子,都摇摇摆摆的打个哈欠走去。

一部分人不高兴跑回去,雇一只船,与年青的船嬷开开玩笑,水面上开了星星的黄花,惠风和畅,忽然天真的唱起桃花江来。

一部份仍然在批评死人,这样大的年纪,不为恋爱,不为经济问题,竟然自杀,简直岂有此理(按:死者曾做过前任贵州罗福县县长,是稍有来历的)。

三个官和几个警察皱了眉,尸体硬贴呢,―――五月的天气是热辣辣的了。

张仃的漫画《年午夜》荣幸地入选1936年10月在上海举办的《第一届全国漫画展览会》,有作品入选的老一代漫画家,现在在世的就只黄苗子先生了。我们看那张合影,特伟是今年2月刚刚去世的,丁聪是去年5月去世的,胡考早在1994年去世,现在张仃的去世,真的是标志着中国30年代漫画的辉煌一页将要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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