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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南大陆”之谜

2010-07-21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戴问天 我有话说

绘制日期不明的“新荷兰”地图

不知什么原因,中国人多误以为澳大利亚是库克船长1770年发现的。为此我在《为什么是英语》一书里专门说过这个问题,又于2002年10月

9日和2005年10月19日两次在《中华读书报》“国际文化”上就这个问题作过纠正,遗憾的是,2009年11月6日《文汇读书周报》发表李悦先生的文章《“发现”澳洲》,起首又说“1770年库克船长发现澳大利亚,这是大航海时代的又一次重大地理发现”。看来,这个问题似乎有较详细说一说的必要。

未知的南大陆

早在公元前4世纪,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就推测南方存在一个大陆。公元初年,著名天文学家、数学家和地理学家托勒密发展了他这个思想,认为印度洋在南边也被大陆包围,北半球陆地应当被南半球的陆地“平衡”。他对欧洲天文学、地理学影响深远,直到15世纪,欧洲人绘制的地图还清楚反映这种看法。那个南大陆被称为“TerraAustralisIgnota”或“TerraAustralisIncognita”(拉丁文),意思是“未知的南方陆地”(theun鄄knownlandoftheSouth)。1492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1519年―1522年麦哲伦完成环球航行以后,欧洲人仍然认为那个未知的南大陆是存在的。1570年在安特卫普(Antwerp)出版了一本在欧洲广有影响的地图集,其中的世界地图总体上已经与现在的地图非常接近,最大的不同便是那个广袤的“未知南大陆”。所以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每当有新的陆地发现,都会被认为是它的一部分。例如,麦哲伦当年是通过一道很窄的海峡(现在叫麦哲伦海峡)进入太平洋的,海峡以南的陆地被认为是南大陆的一部分,命名为“麦哲伦地”(Magel鄄lanica)。1578年英国航海家德雷克(FrancisDrake)证明“麦哲伦地”其实是一个岛屿,即现在的火地岛。他是绕过该岛最南端的合恩角(CapeHorn)进入太平洋的,那个海域也就被命名为德雷克通道(DrakePassage)。

“新荷兰”

在欧洲人里,现在有确切记录第一个到达未知南大陆的是荷兰人詹森(WillemJanszoon),1606年,他在寻找“新几内亚及其他东方、南方陆地”的过程中,在现在澳大利亚东北部约克角西海岸登陆,沿海岸测绘了约320公里,并且以荷兰西南角省份瑞兰德(Zeeland)将其命名为“NieuZelandt”。但他误以为那是新几内亚南延的部分。

1616年,哈托格(DirkHartog)驾驶荷兰东印度公司的“Eendracht”号帆船,在从开普敦去爪哇航行途中到达澳大利亚最西端鲨鱼湾(SharkBay)西部现在叫“碑铭角”(CapeIn鄄scription)的地方,留下一个用作餐具的锡合金盘子,钉在木桩上,又把木桩竖在悬崖上一道裂缝里。盘子上刻有文字,记有船上高级人员的名字,还记载他们一行10月25日到此,27日启程赴万丹(Bantam,雅加达南边一个海港)。这个盘子后来被其他航行过此的人发现,送回荷兰,现在还保存在阿姆斯特丹的博物馆里。

在哈托格以后,荷兰人便频频来到南大陆西海岸。原来,荷兰航海家、做过荷属东印度总督的布劳沃(Hen鄄drikBrouwer)开辟了一条从好望角到爪哇的新航线(布劳沃航线)。在那之前,葡萄牙人的航线是绕过好望角以后沿非洲东海岸北上,穿过莫桑比克海峡到达印度洋西北部,然后转而向东,利用每年4月―10月由西南吹向东北的印度洋季风穿过印度洋,经斯里兰卡(或者印度)到达爪哇。布劳沃开辟的新航线则在绕过好望角以后顺着“咆哮的40度”(RoaringFor鄄ties,南纬40°西风带)继续往东航行,穿过印度洋,在澳大利亚以西海域才转而往北前往爪哇,航行时间大约减少了一半。1617年,荷兰东印度公司要求它的所有船只都走这条新航线。

1642年著名荷兰航海家塔斯曼(AbelTasman)完成“环新荷兰航行”(circumnavigationofNewHolland),发现塔斯马尼亚岛和新西兰,还看到斐济群岛,证明此前被认为是南大陆一部分的陆地周围都被海洋环绕,于是将其以荷兰本土省份荷兰(Hol鄄land)命名为“NovaHollandia”(拉丁文,“新荷兰”)。

在英国人里,库克也是晚到者

布劳沃航线的优点显而易见,很快,不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船只都走这条新航线,英、法等其他欧洲国家的船只也开始走这条航线。1622年5月25日,英国帆船“Tryall”号处女航就不幸在澳大利亚西北海岸触礁沉没,但不幸中之大幸,139名船员里包括船长布鲁克斯(JohnBrookes)在内的46人得以登岸生还。它是第二艘走布劳沃航线的英国船,由于报告的失事位置不准确,为了避免其他船只重蹈覆辙,荷兰人开始调查它的失事地点(被称为“TryalRocks”)。1818年英国双桅帆船“Greyhound”号又碰上这个岩礁,但人们没有把它和“Tryall”失事联系起来,所以用船长的名字将其命名为“Ritchie'sReef”。1928年英国海军少校古尔德(RupertThomasGould)调查这一海域,指出“Ritchie'sReef”就是“TryalRocks”。1969年,在那里静卧已经三百多年的“Tryall”号沉船被找到,调查“TryalRocks”的事终于画上一个圆满句号。

从这件事可以知道,就是在英国人里,库克船长(JamesCook)也不是第一个到达澳大利亚的人。另外还有一位英国航海家留下关于“新荷兰”的相当详细的记录,他就是威廉・丹皮尔(WilliamDampier),第一个三次完成环球航行的人,第一个在“新荷兰”和新几内亚勘测制图的英国人。在他1688年第一次环球航行期间,所乘“小天鹅”号(Cygnet)在“新荷兰”西北部金湾(KingSound)附近登陆,留下关于当地动物群、植物群和土著居民的记录。1699年他又沿荷兰人的航线从好望角东行到达“新荷兰”西海岸的鲨鱼湾,对当地动物群、植物群作了详细记录,还由他的一位雇员绘制了附图。接着他沿海岸线北行,绕过西北角,到达现在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丹皮尔群岛(DampierArchipela鄄go),采集了许多生物标本。丹皮尔写过多本关于他环球航行的书,其中专门有一本《到新荷兰的航行》(AVoy鄄agetoNewHolland)。他对“新荷兰”的动物群、植物群以及土著居民的研究对包括库克在内的后人很有影响,在库克船上进行生物学研究的约瑟夫・班克斯(JosephBanks)便仔细研读过丹皮尔的有关著作。附带说说,丹尼尔・笛福(DanielDefoe)的著名小说《鲁滨逊漂流记》中鲁滨逊的原型亚历山大・塞尔科克(AlexanderSelkirk)曾经是威廉・丹皮尔的一名船员。

另有先到者?

荷兰人在17世纪初便发现那个未知的南大陆是确凿无疑的,但也有人提出,在他们之前或者与他们大致同时,还有其他人,包括葡萄牙人、西班牙人、法国人、中国人甚至腓尼基人都到过那里。例如,2002年英国退役海军军官孟席斯(GavinMenzies)在伦敦出版《1421:中国发现世界之年》(1421:TheyearChinadiscoveredtheworld)一书,提出1421年郑和船队已经到达南极以外世界所有大陆(当然也包括澳大利亚)并且绘制出大致的世界地图的说法。

在各种说法里,最值得注意的是葡萄牙人发现南大陆之说。1977年澳大利亚出版了一本麦金泰尔(KennethMcIntyre)写的书《澳大利亚的秘密发现:库克之前200年葡萄牙人的探险》(TheSecretDiscoveryofAustralia:Por鄄tugueseVentures200yearsbeforeCap鄄tainCook),这本书影响很大,曾被列为学校历史课教学参考书,有人甚至说它影响了澳大利亚整整一代历史教师。这本书所引发的争论更一直持续到最近几年。限于篇幅,这里不能详述,只想指出那是“言之有理”,但“证据不足”。证据不足与两件事有关。其一,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之后,为了防止西班牙与葡萄牙之间可能出现的对新发现领土的争端,在罗马教皇亚历山大六世调解下,1494年葡萄牙和西班牙签订过一个《托德西利亚斯条约》(TreatyofTordesillas),画了一条位于佛得角群岛以西从北极到南极的分界线,规定分界线以东新发现的土地都归葡萄牙所有,以西则属西班牙。印度洋南边这片“未知的南大陆”在分界线以西,所以葡萄牙人在那里的探险活动是违约的,出于保密他们不会公布所得到的信息。其二,1755年葡萄牙首都里斯本发生过一次欧洲历史上最强烈的地震,全城约85%的建筑被毁,历史资料损失殆尽。即使他们当年秘密保存有一些探寻“未知南大陆”的资料,恐怕也难逃这一劫。

一张值得研究的地图

美国国会图书馆藏有一张“新荷兰”地图,是整个太平洋地图的一部分。该图的绘制日期不明,有人认为可能是19世纪初期,但这与地图本身所负载的信息不能相互印证:

第一,库克船长1770年4月29日到达澳大利亚东海岸南部现在的悉尼附近,接着沿东海岸向北航行,到达托雷斯海峡里的一个小岛,他在航海日记里“以英王乔治三世”的名义宣布,从南纬38°到此的整个东海岸为英国所有,命名为“新南威尔士”(NewSouthWales),但仍然承认南大陆西部为“荷属新荷兰”(DutchNewHol鄄land)。他没有指出二者的界线,但后来的英国人把界线画在东经135°处,即大致将“南大陆”平分。1825年又把界线西移到东经129°。这张图把整个南大陆都用英文标为“NewHol鄄land”,表明应该绘制于库克命名新南威尔士并宣布其为英国所有之前。

第二,地图画出了“新荷兰”西海岸(包括西南角)、北海岸和东海岸(包括东南角),但空缺南海岸,说明它当绘制于1642年塔斯曼环绕新荷兰航行发现塔斯马尼亚岛和新西兰之前,也在荷兰东印度公司“GuldenZeepaert”号船1626年―1627年沿南大陆南海岸测绘大澳大利亚湾之前。

第三,地图上海岸线的轮廓与现在的澳大利亚地图十分接近,沿海岸线标出了许多地名,尤以东海岸为多,如果没有做过实地勘测,恐怕很难做到。

总之,这张地图说明早在库克船长到达澳大利亚之前大约一个世纪,英国人对“新荷兰”已经有相当的了解。

1482年欧洲人根据托勒密对“Ecumene”(世界上有人类居住地区)的描述绘制的地图

1570年安特卫普《地图集》中的世界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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