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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聊才读书

2001-09-13 来源:光明日报 徐怀谦 我有话说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无聊才读书”已成为知识分子的一句时髦用语。这话是不是古已有之,我不清楚,只知道鲁迅的《赠邬其山》诗中就有这么一句,全诗是这样的:

廿年居上海,每日见中华。

有病不求药,无聊才读书。

一阔脸就变,所砍头渐多。

忽而又下野,南无阿弥陀。

诗是1931年鲁迅写给他的好朋友内山完造先生(即邬其山)的,从诗的内容看,所谓“有病不求药,无聊才读书”,显然是一种揶揄之词,当不得真。可是现在竟作为一种主张流行开来,实在匪夷所思。是人们的误读,还是“后现代”的什么把戏?

先听听他们的解释。一种说法是,“无聊才读书”反映的是读书时的一种心境。因为现在是快餐文化的时代,休闲的时代,人们不可能拿出专门的时间,净手焚香,正襟危坐地读书了,只能是忙中偷闲,随情任性地翻翻书。还有一些人认为,把书看作敲门砖,是对书籍的辱没;而把读书看作济世安邦的大业,他们又觉得有点过分。所以书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围炉夜话的伴侣,辩难析疑的朋友,怡养性情的山水,寄托梦想的恋人,打发时光的消遣。

对此我不敢苟同。

如果把世界上的书分成有聊的和无聊的两种,那么读书的方法也就有有聊和无聊两种。美国作家梭罗在瓦尔登湖边写道:“读得好书,就是说,在真实的精神中读真实的书,是一种崇高的训练,这花费一个人的力气,超过举世公认的种种训练。”他认为:“书本是谨慎地、含蓄地写作的,也应该谨慎地、含蓄地阅读。”他这样提醒世人:“我们必须踮起足尖,把我们最灵敏、最清醒的时刻,献予阅读才对。”所谓“无聊才读书”的心境固然不错,但我总感觉在这种状态下,大约是只能读读王朔、卫慧、棉棉、九丹的小说或某些小女人的散文或某些“你感冒时我咳嗽”之类的诗歌,最高也就是梁实秋、张爱玲了。

我赞成在一种平和的心境下读书,在没有升学的压力、没有功名利禄的动机驱使下读书,但这并不说明读书可以没有目的、没有寄托、没有追求。读书的最大目的,就是去俗。林语堂说:“读书的主旨在于排脱俗气。”他认为:“人之初生,都是好学好问,及其长成,受种种的俗见俗闻所蔽,毛孔骨节,如有一层包膜,失了聪明,逐渐顽腐,读书便是将此层蔽塞聪明的包膜剥下,能将此层剥下,才是读书人。”宋人黄庭坚也说:“士大夫三日不读书,则义理不交于胸中,对镜觉面目可憎,向人亦语言无味。”这样日日读书,读好书,就能修成“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造化,这才是读书的真境界。

比“去俗”的境界更高一层的,是读书能使人养成一点思想。长期以来,我一直困惑不解,为什么有些知识分子虽然读书万卷,却仍是那般浅薄、粗野、糊涂,甚至不如一个文盲更善良呢?为什么在文革时,许多知识分子斗起人来,比“劳动人民”更阴险狠毒?这除了他们读的坏书太多,吸收的书本的负面营养太多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这些人从来没有从好书中养成自己的思想。所谓“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他们却宁愿人云亦云,随风倒,把整个中国交给一个头脑去思考。

“无聊才读书”这种时尚会不会在新时期制造出更多的软骨症患者?我不知道,但有一个道理很浅显:不管是读书还是做事,有聊总比无聊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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