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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岛的启悟

文心走笔
2003-04-23 来源:光明日报 谢冕 我有话说

从海口出发,穿越海南大学门前那条种满棕榈和椰子的林荫道,经过长途跋涉,我们的汽车终于在三亚停住的时候,这整个过程仿佛是一个令人迷恋的梦境。现在我们真的来到了天涯海角。周围充溢着暂忘一切烦忧的笑语。其实能够在南天一柱面前静思人生旅途的艰难也是一种幸运。何况伴随这一切的是无尽优美的风物:大东海有软缎般铺展的平波,鹿回头有向远方伸延的椰林,最难忘的是归程在兴隆农场度过的那个夜晚,彻夜的虫吟和花香竟使人忘了此时北方的霜雪正凌厉。

那一年短暂的海南停留,美好的记忆将留至永远。景物的秀丽,友情的温馨,自是难忘。但这海岛给予人的,似乎更是一种诱人的精神震动。当大陆消失了那一次异国入侵悲剧的最后一道记忆的时候,海口某一处街心却赫然保留了告诫后人不忘的柱石。海岛以不忘来证明自己的诚实。这还不够,那里有座苏公祠,还有座五公祠,祭祀着唐宋两代的放逐者。仅仅因为是纪念放逐者,这楼便叫作海南第一楼,可见它在海南人心中的地位。

那些敢于言事和实行的官员和文人为大陆所弃,却在这里找到了博大的爱心。那些祠庙使受惊和受辱的心灵得到抚慰,“唐宋君王非寡德,琼崖人士有奇缘”——五公祠的这副对联,传达了这里的人的善良和憨厚,他们不想触犯那些威权,他们宁肯以此寄托对文化和良知的尊重。这就是海南人的伟大。

最让人震动的是海瑞。海南完全因这位儿子而自豪于世。我们以至诚之心拜谒了这位刚正得有点“犯傻”的海南汉子的陵墓。这墓地无论怎样装饰也掩盖不住他身世的悲凉。但那里的确安息着一颗不平常的灵魂。这墓园与其说是弘扬哀荣的所在,毋宁说是一块精神的磁铁。它生发一种引力,引导人们沉重的步履来到这里,静静地想一些事,这些事因人而异,但无疑都会归向一处。

令人惊异的是,海南作为一个与大陆隔绝的岛,何以会产生这样一颗熟知大陆腹地的阴沉与衰弊的一切,而又拥抱它并为之受难的心灵!人们常常浩叹不利环境对人的才能的限制,但人的确能够征服时空的阻隔而获得机会,重要的不是叹息,而是想到要做点什么。

从海南岛走出且建树于大天地的人很多,其中还有一位我们熟知的伟大女性——宋庆龄。她同样以智慧和刚强获得众多人们的景慕而成为另一块磁铁。榆林港上的帆影,万泉河边的椰风,陵水猴岛的险趣,海南的游踪此刻真的已成记忆,但在海南所获得的关于历史和人生的启悟,却是一种永在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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